文字/ZSL 声音/孙潇毅
有一个下午,我沿着河边散步。突然感到有些无聊。于是我去报亭买了一块黑巧克力,五根不太好的香烟,还有一份报纸。
然后找了个长椅坐下来。
我点燃了烟,并不急于看那份报纸。这正是忙碌的星期二,河对面有一片黑压压的写字楼。有两个刚从露天音乐节回来的孩子,正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那个摇滚歌星的什么唱片。我摘掉帽子,躺下去。很想睡上一觉,却被船启动的声音打消了睡意。
突然间,也许并不很生硬的,一种接近梦幻的气息让我晕眩。我说的并不是泥土和草的味道。像是时间的停顿一样无法解释,更加无法预料。透明的色彩好像只在油画中出现过的天空。是那样的宁静,潮湿,充满罪恶。
很自然地,一个陌生人向我走过来。他并不说话,神情既不紧张,也不凶恶,我当然没有理由不让他呆在这里。他伸出手,示意我给他一根烟。我掏出火机帮他点着。然后,我们两人各自坐着,我问他要不要看报纸,他摇摇头。
“河流把它的悲伤注入大海”,我已经不记得准确的诗句,大概是这样的吧,原文应该比这要美得多。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我是说,和陌生人坐在河边的长椅上。
我用余光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外貌。他眼角有细细的皱纹,戴着深色镜框的眼镜。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一个人,很快便接近了,但是仍然没有头绪。他有挺拔秀气的鼻子,一对不大不小的耳朵。
陌生人扭动了一下。我很窘迫地装作在看报纸,心里在想他是不是注意到我在观察他。这显然非常失礼。他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我知道他根本没有注意我,稍稍舒服了一些。继续看报纸上某个作家出于虚荣心发表的一个声明,他在表示自己与某个流派没有关系。
很快地报纸也读完了。我估算着时间,离日落还有两三个小时。我开始吃巧克力,把它仔细地掰开,慢慢咀嚼。这是童年时就一直拥有的乐趣。
陌生人背对着我。如果他没有这样一头白发,我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个老人。那他为什么独自在这儿消磨时光,而不是和他的家人在一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故事。我却不愿猜测。我悄悄地站起来,穿过孩子们在玩耍的草地。我过了两座桥,路过一家不起眼的书店,拐弯,又往东走了300米。终于到了朋友的家。我问了时间,果然像我从来都遵守的,不早也不迟。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在洗手间抽烟时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我顾不上和他们解释就狂奔出去。
我疯狂地寻找那条河,可是在尝试了所有的路线之后,我又回到了原地。我跑得太快,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朋友担心地问我是不是丢了东西。我说:“那条河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了。”
“什么河?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就是那周围有很多写字楼的河。”
朋友大笑起来,“怎么会有一条没有名字的河?”
我跪倒在地上。猝不及防的相遇使我甚至没有认出,那个陌生人,就是多年以后的我。
然而我只能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