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人们的神经官能症是怎么形成的?
克: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神经官能症呢?请听我说!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我如何能知道他们有神经官能症?我难道没有神经官能症吗?因为我能够认出他们的神经官能症啊。
问:是的。
克:不要那么快说“是的”。请仔细检视这个问题,试着聆听下去。“神经官能症”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有点奇怪,头脑有点混淆不清,有些失衡?很不幸的是,大部分的人都有点失衡,不是吗? 你们似乎不太能确定。(听众的笑声)如果你是一名基督教徒或印度教徒,你是不是有点失衡?你把自己封闭在问题里面,在周围筑起一道墙,因为你觉得你比另一个人要强得多,这是不是一种神经官能症?如果你的人生充满着抗拒,那么你是不是失衡的―“我”和 “你”、“我们”和“他们”这所有的界分?如果你在办公室里表现出指导别人的优越感,是不是有一点神经官能症倾向?因此人为什么会有神经官能症?是不是社会造成的?这是最简便的解答。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邻居、政府、军队或每一个人都在造成我的神经官能症,他们全都得为我的失衡负责。而当我去寻求精神分析师的帮助时,这可怜的家伙,竟然跟我一样有神经官能症。(听众的笑声)请不要笑!这都是世界正在发生的事。然而我们为什么会有神经官能症倾向?因为目前的世界,不论是社会、家庭、父母或小孩,都没有爱。如果他们有爱,这个世界还会有战争吗?你认为还会有政府把人民被杀掉当成是一件没问题的事吗? 如果你的父母真的爱你、关心你、照顾你,并且教你以善意对待别人,教你如何生活以及如何去爱,那么上述的社会一定不会存在。这些外在的压力和要求造成了社会的神经官能症,同时我们内在的冲动、从历史承袭而来的暴力,也助长了社会的神经官能症及失衡。因此这就是眼前的事实―我们大部分的人都有一点失衡或是有更严重的问题,因此怪罪别人是没用的。其实我们在心理上、心 智上或性上面都有一点不平衡,在每个方面我们都失去了平衡。一个患有神经官能症的心是不可能平衡的,但如果它的官能症还不至于太严重,就仍然能保持某种程度的平衡,并且有能力观察自己。这样我们就能觉察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说话的方式、在想些什么、如 何进食、如何坐或行,只是看着而不去修正什么。如果能够无拣择地观察自己,从这份深刻的观察之中就会产生一个平衡而清醒的人,然后你的神经官能症倾向就会消失。平衡的心是有智慧的,而不是由批判或意见组合成的。
问:在何处思想会停止而空寂会出现呢?
克:你有没有注意过念与念之间的空档?还是你的念头永远没有空档,你了解这个间题吗?
问:不了解。
克:两个念头之间有没有空档?这个问题我有没有说清楚?
问:有。
克:或许这是你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吧!先生,我想弄清楚空寂到底是什么。空寂是不是噪音的止息?是不是两场战役之间的和平?还是两个念头之间的空档?或者它跟这些东西都没有关系?如果空寂只是念头或噪音的止息,那么把噪音压抑下来是很容易的事。噪音指的是心中喋喋不休的念头,喋喋不休的念头止息下来就是空寂吗?还是,空寂指的是一颗不再困惑,不再有恐惧的心。因此空寂到底是从何处开始出现的?是不是当念头止息的时候它就出现了?你有没有试着止息过念头?
问:当心智突然改变速度时,就会安静下来。
克:没错,先生,但你有没有试过去止息念头?
问:要如何办到这件事?
克:我不知道,但是你有没有尝试过呢?首先,那个企图停止念头的存有到底是什么东西?
问:思想者本身。
克:它不就是另一个念头吗,对不对?念头试图止息自己,于是就造成了思想者和思想之间的争战,请非常仔细地观察这种冲突!思想者说:“我必须停止思想,因为这样我就能体悟不可思议的境 界。”或者你基于其他的动机去压制念头。然而那个试图压制念头的存有仍然是念头的一部分,不是吗?某个念头企图压制另一个念头,于是出现了冲突及争战。我一旦认清了这个事实,彻底认清它以及了解它,对它产生了深人的洞见,然后心就安静了下来。如果心能安静地观察或注意,自然而然就会安静下来。
问:自我中心的活动如果止息下来,又有什么东西能促使我们产生行动呢?
克:首先要弄清楚,当自我中心的活动停止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然后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然后你就会看到行动自身的美,那时就不需要任何动机了,因为动机就是一种自我中心的活动。当自我中心的活动消失时,行动就不再有任何动机,而且是真实、正当以及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