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有个古老的传说。有一次,一位好斗的武士质问一位禅师,让他解释何为极乐世界、何为地狱。禅师叱责道:“粗鄙之辈,何足论道!”
武士感到受了侮辱,暴跳如雷。他从刀鞘中拔出长刀,吼道:“如此无礼,我杀了你!”
禅师平静地回答:“彼为地狱。”
武士突然领悟到,禅师所说的地狱指的是他受到愤怒的控制,于是立刻平静下来,把刀插回刀鞘,向禅师鞠躬,感谢他的点拨。
禅师又说:“彼为极乐世界。”
禅师是个好老师!
他的叱责是故意激怒武士,让武士身上的恶念现形。然后指给武士看:这就是地狱!恶念是个纸老虎,它不但经不起戳,甚至都经不起看,一旦被指认出来,它自己先就缩了回去。没有恶念撑腰的武士,像退潮后的海滩,心中满是五光十色的贝壳。禅师进一步帮武士确认:此为天堂!
禅师像个高明的导演,三句话就排出了一幕善、恶逐鹿的大戏,让多少哲学家拍扁脑袋也理不清的善恶问题,俯仰之间一目了然:
天堂不在天上,地狱也不在地下;我是我的天堂,我是我的地狱;我们每个人都是集天堂与地狱于一身。
所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其实恶念和善意本是同袍兄弟,风水常转,轮流坐庄。如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如春夏秋冬的轮回,如太极阴阳鱼形的环转相抱,如男人女人的并肩牵手、十指相扣。一味的恶是可怕的,这个我们都知道;但是一味的善呢?可能和一味的恶同样可怕!这个我们应该知道!鲁迅在给朋友的通信中说:“我本来不大喜欢下地狱,因为不但是满眼只有刀山剑树,看得太单调,苦痛也怕很难当。现在可又有些怕上天堂了。四时皆春,一年到头请你看桃花,你想够多么乏味?即使那桃花有车轮般大,也只能在初上去的时候,暂时吃惊,决不会每天做一首“桃之夭夭”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恶为善之根,善为恶之源;唇亡齿寒,辅车相依。如果恶可以像摘除器官一样从我们的身上摘去,那我们也必然像被摘除了器官的身体一样患上了精神的残疾。
善,我所欲也
恶,我所拒也
弃恶扬善
非不为也
乃不能也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