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
古之士大夫,仕途不如意者比比皆是。遭此困顿者,或郁郁不恋凡尘,或愤愤责批俗世。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如李太白,忧心天下如杜工部,终难得两全。北宋神宗年间,黄州赤壁下,一文人挺立船头,高声颂赋,语间颇有超然之意。此一人,便为北宋大文豪苏东坡,苏轼。
苏轼,字子瞻。其父苏洵,少时不好读,年二十七始下决心发奋,年近五十才文名大盛。苏洵对其二子负有厚望,“轼”一字,原意为车前扶手,取其默默无闻却扶危救困,不可或缺之意。苏轼果不负父亲所望,首次出关赴京科考便获文坛领袖欧阳修大赞,不久更是名动京师。然此番顺遂,却未能延续。
苏轼既为儒生,有士大夫之名,自首先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平生之志。眼见自以为不宜之事,便要上书劝谏。神宗朝,王安石变法展开,苏轼对其中某些政策颇感不满,即上书谈论新法弊病。此种做法激怒王安石,王安石遂使人弹劾苏轼,苏轼不得已便请求出京任职。后调任湖州知州,苏轼上《湖州谢表》。此表本乃例行公事,然文中颇杂有苏轼个人情感。新党成员遂借此诽谤苏轼讥讽朝廷,并又自苏轼其他诗作中挑出所谓讥讽之句来佐证此观点。一时之间朝野大动,苏轼为御史台吏卒逮捕,解往京师,受牵连者达数十人,是为“乌台诗案”。新党力图处死苏轼,然遭多方阻挠,变法派元老王安石亦上书劝阻。苏轼终得以从轻发落。经此厄运,苏轼对仕途实已看淡,游历山水,写下《赤壁赋》、《赤壁怀古》等千古佳作。其开垦城东一块坡地以补生计,“东坡居士”之名号,便由此而来。
哲宗即位,高太后以哲宗年幼为名临朝听政,起用保守派,新党遂遭打压。苏轼得以重返还朝,然其见旧党之行,实与新党无异。其遂上书抨击旧党贪腐问题,并劝言新法不可尽废。此行为自又遭旧党反击,苏轼遂再次离京。
苏轼名为保守派,实则未属任何党派。其不顾自身仕途,一心只为善治天下,此为儒生风范,敢为天下诤太平。然苏轼仕途虽几经波折,其却始终未因受打击而抑郁。其曾作《超然台记》一文以抒其志,所谓超然,既有进退自如,宠辱不惊之洒脱,又未有消极避世之意。或尝言,苏轼乃外儒内道之人。道学思想对其之影响源其少时,苏轼、苏辙二兄弟启蒙老师张易简乃一道士。苏轼本人亦常穿道袍,游访道士,并时为道馆撰文。儒道两学的杂糅,再加之涉猎佛学,使得苏轼于人生境界始终处于不败境地,不论周遭阴晴冷暖,只身任平生。
后人对于苏轼人生境界的感悟,大多是通过其诗词文赋。说来亦是无奈,古时文笔斐然者,大多仕途坎坷。或说是仕途不如意使其专注于为文,或说是人生境遇使其文思不凡。东坡之诗,有宋时理趣之风,如《题西林壁》令人玩味。而其词,更是开豪放之流派。其幕下士曾言,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赤壁赋》一文,作于苏轼身贬黄州期间,此文沧海横流之感,寄言山水之情,附于工笔词藻之下,令人赞叹。或许只在此番遭遇下,苏轼才得如此感悟,作下此千古奇文。
朝堂之上,既为士大夫,便要为天下诤谏。若遇不如意事,只管任情山水,不为之郁郁。进退自如,是为苏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