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大”》李培战

《叫一声“大”  》 作者：李培战        我主持过三四百场婚礼，算不上多，亦不少。让我刻骨记忆的，是2014年春天那场婚礼。              作为司仪，每场婚礼前和新人父母沟通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基本谈妥后，新郎父亲拉着我的胳膊来到一个没人的房间，支支吾吾地说，婚礼上儿子感恩父亲这个环节就免了。我诧异道：这怎么可能？这么隆重的一个仪式，所有来宾都在见证，咋能免！新郎的父亲继续说，你不知道情况，我们是组合家庭，儿子一直不认可我，虽然供儿子读了高中，上了大学，如今又买房买车娶媳妇，可儿子就是不领我这份情。自打进门，他从没有喊过我一声“大”，最多叫声“叔”。新郎父亲一番话使我怔住了。我心想，为了一个从来没叫过大的儿子操办如此隆重的婚礼，到底怎么想的。他接着说，正因为这种特殊的父子关系，他才要把这场婚礼办得隆重，办得体面，坚决不能让儿子因为没有亲大而感到失落。最后，他一再重复，婚礼上还是不要为难孩子了。              那一刻，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或许是我也身为人父吧！       结婚那天，碧空如洗，花草送香。一曲欢乐的水鼓舞拉开了婚礼的序幕。到了新郎感恩爸妈的环节，我有意识地瞅了新郎父亲一眼，他的手早已握成了拳状，搭在膝盖上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得异常紧张。他也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暗示我别忘了之前的约定。        我拿起话筒，对站在一旁的新郎说，今天这个隆重而又难忘的时刻，你有话对你的爸爸妈妈讲吗？新郎接过话筒，看着面前这个平时叫惯了“叔”的男人，沉思片刻后，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说：大，您辛苦了！儿对不住您！那一刻，空气仿佛凝结。片刻的沉默后，台下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有不少来宾也在抹眼泪。新郎父亲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滑了下来。       我知道，他等这一声“大”，足足用了十年。       婚礼结束后，新郎父亲撵前撵后，问我到底给他儿子说了什么。我淡淡一笑，没有作答。              有人说，养之恩远大于生之恩。                                                                                                      2018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