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黑瓶#
万里清江万里天，一村桑柘一村烟。
渔翁醉著无人唤，过午醒来雪满船。
——（唐）韩偓
风其凉，雨雪其雱。今日辰时刚过，盛雪突降，洋洋洒洒不过一个时辰，就止了。这是临安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还有三日，便是除夕。
城西三十里，著一身墨灰色长衫的张起灵，伫立岸边，无声注视着漂在塘中央的一叶扁舟。满船的积雪中，倒卧着一个人，脸面上盖着笠帽遮阳，估计是在降雪前睡着的。张起灵依然保持静默，像是在等待船上人的醒来。
一声喷嚏，打破静寂中的平衡。渔夫坐起身，见自己身处皑皑之中，低笑道：“难怪觉着冷。”抖了抖笠帽上的残雪戴好，垂下的黑纱恰好遮住鼻子，抬头便瞧见岸边站立的人。拎起身边的竹编鱼篓，冲人拍了拍，扬声道：“今儿来的不巧，鱼没打到，让客官白跑一趟。”
张起灵脸上不见遗憾的神情，沉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件玉制扁葫芦，打开葫芦嘴，空气中登时弥散开浓郁的酒香。渔夫吸吸鼻子，脸上难抑兴奋——陈年的女儿红！肚里酒虫大作，连连低声叫道：“欸，哑巴，哑巴，你等会儿。瞎子我马上捕条鱼，咱回去喝酒，你可别走啊。”
南方的冬雪存不住，头午下得漫天跟撒盐似的，到了日中，太阳热气一晒就消融殆尽。有了干劲的黑瞎子，不多时，便提溜着两条鲤拐子上了岸。盯着张起灵手中的玉葫芦，伸手便抓，张起灵翻动手腕，收酒葫芦入怀，黑瞎子指尖连酒壶边也没碰到。
“啧，吝啬。”黑瞎子戏谑地甩甩扑空的手，提着鱼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张起灵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嘴角有一丝不明显地上扬。
黑瞎子的家离池塘不远，走了约摸有两刻钟就到了。一进厨房，用布裹着鱼摔在案板上，开膛破肚，清理内脏，过水洗净血污，厨刀舞得飞快，片下薄厚均匀地鱼肉，码满一盘。斩去鱼尾，剩下的鱼骨连着鱼头，和切好的姜片、葱段、野菇，还有香料一起丢进做满水的铜锅里。锅底火炭烧着，待到鱼汤冒着大泡沸滚，才用筷子夹出鱼骨丢弃。
屋内鲜香四溢，黑瞎子唆了一口筷子上的汤汁，满意地咂吧两下嘴，冬天最适合吃鱼锅。呲着牙打算叫张起灵过来吃饭，才发现人坐在床边，已经靠着墙睡着了。张起灵睡的并不安稳，即使一脸疲态，眉头仍是紧锁着无法放松。
前几年，西北边关战事不断，钓鱼城一役至今，太平了不过七八年光景，近来襄樊又有隐患。局势动荡，暗藏汹涌，两国之战，一触即发。黑瞎子一向自诩为闲云野鹤，过得也是半隐居的生活，国家大事，轮不到他操心。这天下，汉人姓也好，异族姓也罢，属于他黑瞎子的，只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间木屋。
只是……
目光落在张起灵几乎拧在一起的眉心，黑瞎子感觉那是一把无形的锁，困住张起灵的自由，亦遏制自己的欲望。
屈指一算，两人认识也有十九年。同一年上山拜师，亦是同一年出师。突然忆起当年听师父说张起灵要下山时的场景。
“哑巴，你要下山？”
“叫师兄…”
“好。哑巴，你要下山？”
“…”张起灵执起手边的茶盏，抿一口，“官家下了敕书，得回去复命。”
“可你…”
“这是张家人的责任。”
到底是因为责任，还是君命难违？黑瞎子知道不必问，因为他张起灵不会答。
眼前人的睡颜，对黑瞎子是种诱惑。伸脚故意踢翻凳子，噪音响起的同时，张起灵睁开眼。
“哎呦——”黑瞎子抱着脚，做作地叫唤一声。
“黑金那有一坛酒。”张起灵话音刚落，黑瞎子就冲出门外找酒去了。黑金是张起灵的坐骑良驹，通常都拴在院子西北角的桂花树下。
鱼锅配美酒，两人举杯推盏，转眼间酒坛见底。
“你今天可喝得有点多啊，平时都只陪我喝两杯，有…咯…什么好事？”打着酒嗝，黑瞎子不时瞄几眼对方的胸口，寻思着酒后状态的张起灵有多少战斗力，顺走他怀里的酒葫芦，胜算有几分。
“瞎子…”张起灵一开口，就把黑瞎子吓得一个激灵退开桌子三步远。见到对方脸上不解的神情，黑瞎子才悻悻然地又重新坐下，尴尬道：“平时只肯唤我师弟，突然换了称呼，难免让人顿生警觉。哈哈，哈哈…”
“陪我下盘棋。”张起灵放下空酒杯，起身走向窗边的棋盘桌。
黑瞎子觉着今天张起灵的心情不错，趁机道：“哑巴，咱光下棋多单调，不然加个条件？”张起灵微微挑眉看着他：“比如？”黑瞎子瞟两眼对方的衣襟，咧嘴笑开：“输的人，应允对方一件事。”摸着面前棋盒里的白子，继续补充，“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
张起灵定定看着黑瞎子，片刻，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执白先行。
黑瞎子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对待过一件事。两人的棋力本就不相伯仲，但为了佳酿，黑瞎子投入十二分精力。毕竟对弈如同作战，身为大将军的张起灵，尤为擅长排兵布阵。一方棋盘，二人厮杀近两个时辰，最终黑瞎子险胜。
“说吧，什么事。”张起灵的声音一贯没有温度，面上却浮现淡淡的笑容——这足以让黑瞎子失了心神。
也许是酒的作用，也许自己一开始的心思既是如此，当黑瞎子重新找回神智时，发现自己正在急切地吻着张起灵，让他兴奋地是，对方并没有抗拒。得到默许，黑瞎子大起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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