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人家
散文/海韵
七月的神农架, 群山葱茏。
车沿着迁回曲折的山梁左一弯右一拐,晨风从车窗外阵阵扑来,清爽宜人。
层层叠叠的山峦耸立在面前,宛若画屏,时时令人有“山穷水尽疑无路”之感。车灵巧地一折,另一 幅画卷又渐断展开。阳光下,万木扶疏,青葱欲滴,无始无终的绿在眼前涌动。山道从山谷向山腰再向山顶延伸,然后爬上另一座更高的山峰。车就这样一直昂首前进,融人那浓浓的绿色,仿佛要开进白云,开进蓝天。
这就是传说中神农尝百草的地方!
神农架群山迭嶂,有少女的妩媚婉约,有小伙的壮实豪放,有儒者的古朴深沉,有武夫的彪悍粗犷……也许是由于涉足者寡,古老而神秘的神衣架的千山万壑,显露出一种自然天成的潇洒,剪一块,裁一载都精妙绝伦。从燕子垭到神农架顶,从木鱼坪到姊妹峰,从摩天岭到杉树坪,从宋洛幽谷到红坪画廊,我都沉浸在醇酒般浓烈的情感之中。在巴东垭,我的情感意外地经历了更为强烈的震动。
这里,海拔2910米,自然保护区的制高点嘹望塔就建在山顶。常年坚持在这里工作的,是林场职工刘金花和她的丈夫。她指着群山介绍她的工作:“如果 有山火,我们能最先发现,用无线电报告场部,要不,损失就无法弥补了。 ”那神情显示严肃与自豪。在攀谈中,我了解到,周围方圆百里再没有第二户人家,陪着这位妇女和她的丈夫、儿子的,就只有厚厚的草甸,习习的山风和日月星辰,此外,还有两条精瘦而威严的狗。林场每月从山下送来一些粮食和土豆之 类。由于地势高,林木已很少,烧柴要到低一些山上去拾,用水靠屋顶平台接雨水,金贵得很。冬季,气温常在零下二十多度,积雪过膝。也只有这大雪封山不需防火报警的日子,她才能和丈夫带三岁的儿子下山。
如此艰苦的生活!尤其是那份隔绝和孤独,常人定然无法忍受。我问她身处洪荒有何感受,她淡淡一笑, 说这里是林区的“眼睛”,总要有人干这份工作。习惯了也就好了。那语气极为自然平淡。我却无法保持平静,望着她那虎头虎脑的儿子,我不由想起了那些生活在繁华都市的孩子们,那诱人的冰糖葫芦、泡泡糖与碰碰车,对于他是何等的遥远啊!四年,对于一个24岁的妇女说,是青春勃发、耕耘希望的季节,刘金花和许许多多的张金花、王金花,还有世世代代依恋着养育了他们的这片土地的人们,却无悔无 憾地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这神奇的大山,正如大山恩赐给他们的一样,那么丰沃而深厚,不,这是比大山更厚重质朴,比白云更悠长缠绵的情愫啊!
待到辞别她,回望她渐渐消失在那无尽的绿色中的身影,我突然感到:刘金花已同神农架这无尽的山峰和林木融为一体,或者说,他们就是眼前这无尽的山脊、无数的大树。此刻,我似乎才找到了神农架 这古老、神秘而青春常驻的原始森林,所以令人陶醉,令人乐而忘返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