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内圈外

圈内圈外

2017-04-05    30'54''

主播: 君梦可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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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文/森风 1 于戈通过微信跟我说,他至今都没有收到我寄的信,兴许是被部队里一个同名同姓的新兵拿走了。我问然后呢,于戈说怕是找不回了,部队里的新兵都怕老兵,即使找到了新兵,怕也会死不承认的。 我很想问然后呢,但微信对话停止到这儿,就没有了后续。我不知道于戈是计划就这么算了,还是他会想办法拿回来。我不说话,于戈也不再回复,最后是隔了好久,我忍不住了,说:“里面可是有我给你的毕业信和明信片啊!” 于戈回复,他会去找找看。 我目光呆滞地盯着这句话,感受着语气里透出的风轻云淡,时光在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于戈还是那个看似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于戈,而我依旧是那个对于戈很上心的我。我甚至怀疑,他原来根本没有打算告诉我他是否收到了信,如果不是我频繁地找他聊天,他可能会一直不声不响。 七年了,于戈还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不管我用多大力气,不管我投入多大的石子,他给我的回应永远都是平淡的,似乎不掺杂任何情绪,也不具备任何力量。七年了,于戈依旧模棱两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给出确切的反应,遇到不想解决又或者难以解决的,也习惯了“避而不见”。 七年了,我还一直对于戈念念不忘,记得他的神态,记得他的性格,就好像不甘心似的,可是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都七年了,于戈都已经有了女朋友。 对于于戈找到信的概率,我几乎不抱任何希望,那一句“找找看”,听起来真勉强。我几乎已经预料到了那封信的下场,也许是真的被同名同姓的新兵拿错了,但害怕挨打就一直不承认,所以也收不回;也许是因为地址不详被退回了,又因为我没有在信封上写明退信的地址,从而前途未知;又也许,于戈已经收到了,但他没有承认。 就像在七年前,我也曾给于戈写过一封信,信里的具体内容我已然记不得了。写完信后的那些年,他从未回信,中途我们也有过很多次见面的机会,但他从未告诉过我他是否收到了信。 我以为由于信封上的地址不详,投递失败了;我以为邮递员中途弄丢了我的信;我以为信被学校保卫室遗忘在某个角落,毕竟是在重点高中,一切以学业为重。我从不敢奢望地想过,于戈收到信了,而且看到信了。 四年前,我与于戈在同学聚会上又遇到了,他站在我旁边,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接过话茬,简短地回应了几句,说着说着,心中猛然冒出一种情绪,好像觉得不甘心似的,轻轻地拍了拍于戈的肩膀,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高一那年,我给你写了封信,你收到了吗?没什么,就问问,没收到就算了,现在的邮政看来已经穷途末……” 话还在我口中,于戈突然撇过头,看了我一眼,说:“嗯,收到了。” 我怔了一会儿,心中的不甘几乎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回?” 于戈又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没想好怎么回,后来一直想不好,就不回了。” “那你起码可以告诉我你收到了。”我握紧拳头,直直地看着他,“至少我不用那么担心,那么懊悔,至少我不用每次想起陈圈时,就满心愧疚。”于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同学,对游离的目光报以微笑,而后轻轻地说:“都过去了。”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于戈,他的脸上带着笑容,表情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言语是风轻云淡的,好像回信或者不回信,只是一时的情绪问题,而非什么大事。可是,他是否想过,我曾经因为这封投递出去的信着急、内疚、懊悔,这种情绪交杂着已经陪伴我走过了四个年头。四年间,我不停地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写这封信,是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迫不得已吗? 世间何来不得已?谁不是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2 高一写信给于戈的事,陈圈不知道,虽然她和于戈在同一个学校,不过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且我觉得于戈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陈圈。 信里写了什么内容,陈圈也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陈圈知道我写了一封告白信给于戈,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翻我一个白眼?臭骂我一顿?又或者痛打我一顿?要知道,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我却写信给了她喜欢的男生。 陈圈不会的,她几乎从未生过气,从未发过火,她永远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淡然,都无所谓的模样,不争不抢,不吵不闹,跟于戈像极了。 世间所有的感情似乎都经不起“曾经”这两个字的重量,翻开陈圈在毕业时给我写的同学录,她写: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始终是手牵着手的好朋友。 与“曾经”相比,“始终”这两个字像是失重了一般,毫无力量。 我和陈圈曾经是室友,无话不谈,而后却陌生得好像对方只是通信录里的名字,毫无感情地高高挂起,但却隔着一个世界。 回想起我与陈圈的友情,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冷了。毕业后,她去了第一中学,而我发挥失常,去了第二中学。当时,我的内心是不甘的,对于我们明明在同一起跑线,却达到了不同终点的不甘;对于横在我们之间显而易见的距离的不甘。 因为不甘,我与陈圈之间好像产生了隔阂,但我们从未把隔阂摆上台面,我们看上去依旧是朋友,但联系越来越少,经常一周,甚至一个月都杳无音讯。 我拿起手机,看着陈圈的名字,看了好几分钟,但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似的,轻轻地合上屏幕,重新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中。 在我决定给于戈写信之前,我特意去找了陈圈。我希望当着陈圈的面,问她是不是还喜欢于戈,如果不喜欢了,那我能不能给于戈写信。可是,当我胆战心惊地站在陈圈的班级门口,麻烦窗户旁的同学帮我喊一声陈圈时,我的心跳好像突然停止了一般,大抵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可当陈圈出现在我面前的一瞬间,我的心又恢复了跳动,甚至带着一些疼痛和难过,我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好像是惊讶——“你怎么会来找我”;好像是尴尬——“你来找我干什么”。 原先准备的寒暄,原先想问的问题,原先想要“冰释前嫌”的努力,在那一刹那,通通憋回了心底。我不能立马转身,什么也不说地走掉,我只能尴尬地问了问她最近的状况,闲扯几句。面对我,她的表情冷冷的,挑几句不轻不重的“挺好的”回答。 话题止住了,我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儿,好久没有见你了,来看看你。我现在回学校了。”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多么希望和以前,牵着陈圈的手,说:“怎么办,我好像也喜欢上于戈了?” 我多么希望陈圈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告诉我,她讨厌我,恨我,后悔当初对我掏心掏肺。 离开陈圈学校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有一个长得特别像于戈的身影。那一刻,我做出了决定。 3 陈圈和于戈的故事,一大半我都是听说的,在班级流传了许久的流言蜚语里听说的。 一开始,我并不确定陈圈是否喜欢于戈,虽然彼此关系很好,她几乎什么话都跟我说。但是,她很少提及于戈,偶尔提及时,也都是语气平常,面对班级好事者的起哄,她镇若泰山,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有一天,我和陈圈走在校园的小径上,她看上去心情低落,一言不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自言自语讲笑话:“于戈这人一点都没有幽默细胞。我说方言,让同桌猜是什么意思,同桌跑去问于戈,我让于戈别说。同桌对于戈说,如果他不说,那他就是喜欢我。结果,于戈立马就说了。真是的,假装喜欢一下又不会死。”陈圈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我,严肃地说:“我是喜欢他。” 他就是于戈。 这是陈圈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说过的一句最露骨的话,我愣住了,也停住了脚步,怔怔地回看她,突然笑出声来:“我早就感觉到了。”陈圈突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快步跑开。 于戈到底喜不喜欢陈圈,我不知道,也无从确定。当时,我和于戈不熟,有些话不能问,也不好意思问;即使问了,也不一定能信。 班里盛传着陈圈与于戈的爱情八卦,但八卦里的主角对这些八卦毫不在意。偶尔,于戈和陈圈之间会有交流,但交流的时间不长,交流的方式也很生疏,好像是走过场一般,匆匆了事。这时,班里的男同学会开始起哄,而于戈就镇定地坐在座位上,好像周遭的所有声音都与他无关;偶尔,他也会在持续发酵的嘈杂舆论中,一生气,大喊“别吵了”,然后低头默默地做作业。陈圈也是如此。 在我看来,于戈和陈圈很像,他们的性格,他们对待事情的态度,近乎一模一样。有人说,爱情里的两个人最好性格相似,这样能够相互理解,互相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是会不会因为太过相似,反而产生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陈圈常说,我和她不一样,内心深处却有着近乎一致的含蓄。 是的,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在陈圈面前提起于戈的名字,但我始终没有告诉陈圈的是,在她跟我说她喜欢于戈时,我隐瞒了自己对于戈的心思。 不知何时起,我的目光总是被于戈吸引,我总是不自觉地观察他,看他在做什么,我总是在想他在想什么,思考什么。 这些心思,我一直含蓄地藏着。感情这种事,有时候时间晚了,就是错了。错的事,又何必大张旗鼓地坚持呢? 4 是在多年后,我和于戈真正熟悉后,我才算知道于戈的心思。 于戈喜欢陈圈,从一开始他们遇到,于戈就在心里藏了心思,当然最开始,他不懂这种心思具体是什么,他只是觉得和陈圈在一起很舒服。说话不必顾虑太多,只要说,就好了。更重要的是,于戈心中那些话里有话的小心思,故意不说的小情绪,陈圈都懂。 也是在多年后,我才真正明白于戈对陈圈的爱有多深。于戈在北京读大学,我趁着假期跑到北京玩,厚脸皮找了于戈当导游。他带我去了北京的奥林匹克公园,一路上东扯西聊。半路,他突然说起他曾经在奥林匹克公园买过一套北京福娃的挂饰,有五个。四个分别给了他的四个哥们儿,他自己留了一个燕子形状的福娃挂饰。 他停下,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问:“什么为什么?” 他又继续走,说:“算了,没事了。” 我愣了一会儿,看着于戈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陈圈在初中的外号,叫“燕子”。 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原来于戈对陈圈藏了那么深的感情,他把自己生活里频繁的小细节都与陈圈联系在一起,这种感情好像已经不能再用“喜欢”来简单定义,它更像是一种习惯,远远比喜欢要复杂得多。就像于戈曾经说过,他喜欢陈圈,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性格温柔,而是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存在着一种默契——他想着什么,她都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