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之夜――应潘

即便是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那个地方。在那里，老船长大碗喝酒，捻着胡须给人们讲述一则传说。离他不远，一位流浪歌手正沿着海岸线，用口哨吹响长长的孤独和忧伤。 记得那个长发及腰、衣袂翩翩的美丽姑娘，在码头上不停舞动的蓝头巾。 我还记得一列身着海魂衫的水兵，飘带上扬起的豪情，以及慢慢竖起的桅杆。 还有背着行囊，独自走上船舷的少年，他稚气的脸上踌躇满志。 我是在流动的人群中，看见他们，从此就记住了那些抵达或远航的画面。 那仿佛是手风琴拉开的序幕，呈现出一个个海蓝色的日子、一声声汽笛催征的远方、一群群迎来送往的人、一个个灯火通明的夜。 数度春秋，不知道他们人已何处？那位精神矍铄的老船长，是否醉过之后就做了传说里的人？那位形单影只的歌手，是否仍在歌声里漂泊；那位舞动蓝头巾的女子，是否不得不收藏起一段情缘，做了远嫁的新娘；那些英气俊朗的水兵，是否在万里航线上留下一路英雄的印记；那位远渡重洋的少年学子呢？多年以后是否学成归来，归来仍是意气风发。 而此时，喧嚣悄然落幕，夜色如烟。我又一次来到这里，在他们停留过的海湾，听涛声依旧。看人们怎样将一摞摞足迹，叠印在沙滩之上。看一张张船票如何装订起时光的厚度。看明明灭灭的灯怎样勾勒海边城市的梦幻。看大海以怎样的气力，去抚平波峰浪谷的水面，让周遭沉寂下来。 三三两两的人们，走进海港之夜，不约而同地唱响同一首歌。用歌声里的慵懒和温情，点亮一船船渔火。这个夜晚，仍然从容淡定、仍然优雅迷人。 天明之后，大海将推开波澜壮阔的水上之路，去迎接阳光。而每一次的远航，都以情深意重的告别开始，在依依不舍中松开纤绳，驶向时间的那头。 这诗意的大海，这深情的海港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