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笸箩里的春秋

烟笸箩里的春秋 文\这样多好   那是一种念想，卷一支旱烟可以当酒酌饮 那是一种希望，心里总有一个不灭的灯盏 那里面有春秋烟火 那里面有一辈子的寄托   多么强壮的身子 让薄凉的秋风吹倒了 我们总说，啥事一弯腰所有的辛苦就过去了 老父亲那刚硬的个性 就像一袋老汉烟醇厚而浓烈，宁愿躺下 每年春秋腰板都要轩昂着 摆出宁折不弯 不拿出证据不低头的气魄   这一次，真的要顶不住了 谷子被风刮得黄黄的低着头很少说话 沉寂的时光像蝙蝠一样 悄无声息一点点抽取秋天的骨头 老人说 风在北方是有学问的 在一定范围内蔓延 是在表达强烈的陈述 于是我们哥几个赶紧打开他身体的烙印 八十五年，一道道皱纹就像年轮一样 里面灌满了刀子一样的秋风 与死神对峙着   又一阵风吹来，硬硬的 我们像拔河一样使劲拽着 眼看死神就要赢了 大哥赶紧把多年前准备的衣服拿出来 父亲轻轻的摇了摇头 像吊瓶里的气泡，间隔好长时间 慢慢的用温柔的眼神示意我靠近他的目光 我思忖着，一定是想说那些年对我的期望 在他眼里 小时候就盼我有出息 上学时他当生产队长 让我牵墒压地掰棒子 后来跟着他当饲养员，看场、赶大车 吃不到一点肉星 稍有一些成绩又让我单枪匹马闯江湖 1981年，坐上第一次火车 行程一千多公里到河北围场克勒沟贩牛，呛了很多水 稚嫩的手指在袖子里左挡右撞，血淋淋的 一次次败下阵来 又一次次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再后来，爬冰卧雪 卧倒起立，进攻抵近射击 参加国庆35周年大阅兵 飞机场经受人生四季考验 每一步都与苦相伴，每一次抱怨 他总说：人就得像脱穗的高粱，捶打 现在回想 原来全是父亲在后边顶着 这一顶就是一辈子   我不敢怠慢不错眼珠守候着 聚精会神来到他跟前 见他睁一眼，闭一眼 忍不住的想法总往外跑 我知道，他对脚下的土地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缱绻之情 小时候家里没有地 靠给别人打零工做苦工维持全家的生活 他在村庄守候了一辈子 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一分地 哪舍得轻易松手啊 匆匆往返的时光，他的根早已深入黄土 他的魂以及情感、思绪 早已在浓重的乡土里纵横   眼前，他最担心的是收成 其实，我清楚他现在还想的一件事 再卷一袋老旱烟 那个跟他一辈子的旱烟笸箩 从来没干过 送走了一茬又一茬老的少的 那时的场景，一屋串门的人 抽的日子噼噼啪啪，蹦蹦跳跳的 你一言，他一语吞云吐雾 一袋老旱烟讲起农谚能呛饱肚子   他动了一下手指 我很意会地拿过烟笸箩，这里面有他美好的梦想和未知前程 可惜里面一个碎烟叶也没有 我顿感莫名的惶恐与忐忑 难道这个秋天没有收成？ 望望窗外，满天的星星都在簇拥着明亮的月亮 再过几天就到中秋了 多好的兆头啊 我绝不能让他失望 一会香甜的酣睡之后 他的胳膊时不时的动了起来 意思是让我把烟笸箩装满 满满地迎接新的黎明，迎接中秋的到来   时光静静地擦肩而过 却没擦去一点病痛 看着他面目表情，我小心翼翼的捕捉他的灵魂 抬头纹上仿佛有一条河流在冲刷着落日 古铜色的额头上红红的高粱举着火把 使劲燃烧着，把河流照得通红 像是有一摊子的心事搁浅在岸边 他那粗壮的嗓门，早已搅动了他身后的土地 声音早已穿过他的肺腑 在唤醒躺在内心深处的回忆 撕扯了很久 最终没有破声突围 最终在他的时光纵深里 没有走完整个秋天 没再和秋天说上一句话   时至今日，遗憾的是我紧跑慢跑 未能让他再看上一眼我装满旱烟的烟笸箩 2018.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