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墨尘 后期:闫宁
背景音乐:
1、钢琴版——狮子王
2、轻音乐——The Lavender
3、潘玮柏、苏芮——我想更懂你
冬天的黄昏,太阳像一枚红枣是的远在天边。八岁的她,捏着成绩报告单的一角往家飞跑。老实说,从明天起就不要上学了,放假了,要过年了。她小小的心,立刻激动地想飞出来。她是喜欢过年的啊,不知掰着小指头在被窝里数过多少回了。她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要过年了呢,母亲知不知道呢?
她推开院门,一壶水正在炭炉上。母亲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脸上没有平时的笑容,眼睛红红的,眼睛像刚哭过一样。她有一些怯怯地走近母亲,给母亲看成绩单。母亲没有抬头看,她就一直把成绩单举着,有些固执的要母亲看,说,妈,老师说我考得好呢!
母亲忽然一抬手,推了一下,怒道,滚!你们老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她的身子被意外一推,迅速向后倒去,碰翻了炭炉上的水壶。一壶热水全淋在她一条腿上,立刻像无数根钢针刺进肉里面去了,她疼得大哭。吓坏了的母亲手忙脚乱地给她剥衣服,怎么也剥不下来,最后衣服脱下来了,她的一层皮也跟着蜕下来了。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她躺在上海中山医院的病床上,心里充满了绝望。她整天不说话,任母亲低声下气地跟她说什么,她也不理。
父亲来过两次,母亲把病房门关上,不让他进。他们在走廊上吵,吵过之后,母亲回来,眼睛是红肿的。自从她的腿被烫伤之后,母亲的眼泪就一直没干过。她只是漠然的看着。
只在每次护士来换药时,她才会发出声音,是嚎叫。她叫,阿姨,求求你,我不换药了。整个医院都充满了她绝望的哭叫声。八岁的孩子,忍受疼痛的毅力毕竟有限啊,每一次换药,都像是把她丢进地狱一样。她听到临床的老太太在床边叹息,摇头说,唉,可怜的孩子,怎么烫成这样?像剥兔子似的。
事后,母亲给她买骨头熬汤喝。她闭紧嘴巴不喝。她看见母亲伤心,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的痛快。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母亲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她的头发里已经隐约有白发出现了。
邻床的老太太偶尔会劝母亲两句,劝的话,她不大懂。母亲只摇头哭,说,他在外面有人了。她不懂父亲在外面有什么人了,她懒得去理会。
病房外,长有几棵树,很高很高。那些绝望的日子,在她的记忆里是刀刻斧削般的。
她的那条腿医好了,但因多处植皮,从上到下,都卧着蛇一样的疤痕,紫红的。她再也不能穿裙子了。
夏天到了,满天空下都流淌着女孩子们的快乐啊,漂亮的裙裾如彩蝶翻飞。她远远地看着,满心羡慕。她那条可恨的腿包在长长的裤子里,包得密不透风。
有女孩好奇的问,为什么不穿裙子呀?她说,不喜欢。
她跑到没人处,大哭一场,然后回家,装成什么也没发生。母亲给她做了许多漂亮的裤子,用蕾丝镶边。她穿上,把蕾丝剪了。母亲叹息,再给她缝上。
在夏季就要过去时,她长裤里的秘密却被同学发现了。那一日,在厕所里,她提裤子时没提住,裤子突然滑了下去,一个女孩偶一抬头,看到她的腿,吓得惊叫一声跑开了。从此,再长再漂亮的裤子也遮不住她的秘密了。她心里的耻辱像蚕食桑叶般的,一点一点,侵蚀了仅存的那点自信。
此后,父母离婚。她十四岁那年,母亲认识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在煤矿工作,每个星期六都来,他来时会带很多礼物过来,给她的她从来都不要。
一次,男人又来了,手上提着两个衣袋,拿出来的竟是两条裙子,一条是给她的,一条是给母亲的。母亲很尴尬,忙着收起来,说好看。她什么也没说,跑进了房间。
男人走后她走出房间,竟看到母亲在镜子前试穿裙子,脸上是深深的忧伤。她这才想起,漂亮的母亲在夏天也从不穿裙子。母亲看到她,慌张而尴尬的笑,像做错了事似的。
她昂首对母亲说,我不喜欢他,不想再看见他来!然后,她不理会发呆的母亲,又跑回房间。半夜她起来,把两条裙子用剪刀绞成布条后,才满意的睡了。第二天她看见母亲红肿的眼睛。从此,她没看见那男人来过她们家。
考大学填志愿时,她执意填了远在东北的高校。她想离母亲越远越好,并如愿以偿。那些天,母亲老在半夜里哭,哭声压抑。她心里湿湿的,但还是硬着心肠不去理会。
母亲取出所有的积蓄交给她,并准备了许多条裤子,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原以为离开了母亲会轻松而开心,此时心里却加倍的疼。
毕业那年,她打电话告诉母亲要留在外地。母亲沉默了一会,笑着说,只要你高兴,什么都行。她拿话筒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想说声保重,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又到了夏天。她对这个季节很敏感,心情变得十分抑郁。一天传达室的老陈说有她的邮报,是母亲的。
回到宿舍打开邮包,竟全是漂亮的裙裤。母亲在纸条上写道:今年街上流行裙裤,我学着做了几条,不知你胖了还是瘦了,只估摸着做了,你穿穿,看合适不合适。她随便挑了一条穿上,竟是那么熨贴,像是量身定做似的。镜子里的她裙裾飘舞,像是一朵妩媚的荷花。
她问她的男朋友,你介意我的腿丑吗?如果介意,现在分手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