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城市上学,再到参加工作,一晃数年,岁月像魔术师一样,一下就把自己从一个稚气的小孩子变成了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今年冬天,因为堂叔家的孩子结婚,就陪父母回了一趟老家。老宅久无人居,房屋墙体被风雨剥去了外皮,房脚处也拢了一道砖粉末,破败得不成样子,满目疮痍。院子里高高矮矮地长满了杂草,斜歪着干瘪的躯干,难觅往日的风光。墙角挂满了蛛丝网,几处房檐上翘的地方布满了青黄,几片灰瓦被树枝拨动的几乎掉了下来。
蓦地,一只大鸟慌叫几声,飞到不远处的桐树上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推开堂屋的双扇木门,墙壁上,还隐约可见,我小时候歪七扭八地留下的夹杂着拼音的汉字童谣,当时写字情形历历在目,恍如昨日。门梁低得几乎碰到了头,小木窗也没了往日光泽,一股死寂的气息让我感到很是压抑。对老屋,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长高了才会有这种冒犯的感觉,是不是见惯了大城市的阔绰才有了这种狭隘的看法。
童年,冬日的中午,太阳缓缓地爬到正南方,大人小孩,蓝男绿女,三三两两,便商量好似的陆续从家里悠出来,各自端着不同的饭食,聚在背风向阳的邻街旮角处,随便倚墙靠树,或站,或蹲,亦或坐在断根残砖之上,一簇一簇的,边唠边吃,村落上空不时地传出没有粉饰的笑声。
记得那时,家家户户都没有围墙,邻里间,有的用庄稼杆儿简单地遮一下,有的用土坯粗砌的矮墙护一下,但更多的院子都是孤零零的一座房子。
黄昏时分,鸡们便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仰着头,弓着腿,张开翅膀,突然腾空而起,借着堆砌的柴火垛,几经辗转,奋力蹿到树上,两只爪死死地将树枝抓住,卧下去,真像鸟一样。夜里,牛拴在院子里,慢慢食草,静静养神,安详地生活,绝对不用担心会被偷走。整个村子,静谧,祥和。
夏天的夜晚,月亮便抚弄树枝偷偷逗孩子玩。整个村落,树影婆娑,香满溢清。借着调皮的月光,孩子们便画出个大概范围,玩捉迷藏,追闹嬉戏,玩得满头大汗,也不喊累。跑叫中,不时会引发狗儿机警般的职业叫声。这样,直闹腾到大半夜,才会在大人的招呼声中万般不舍地回家睡觉。
自从把父母接到城市以后,农村老宅便成了几个寥寥节日才回归的驿站。岁月平淡无奇,久了,就跟病了似的,寒冬是它苍白的脸,让人隐隐牵念。
周围邻居都盖起了高楼,我家老宅愈加显得潦倒无助。墙越建越高,人越离越远。现在,不知不觉中,孩子长大了,爸妈变老了,老屋也快要坍塌了。
这么多年,自己宛如风中的落叶,任日晒雨淋,一直平庸于身不由己的生活,无意争春。心一直在外面漂泊,脱离了故土,何处安歇?
人生美好如同老宅,曾庇护自己长大的地方,也会随时间流逝淡出视野,最后空留一房回忆。亲情,友情,爱情,再美好的东西,迟早也会离开你,再留恋的美好,迟早你也要离开。人生何尝不是一场短短的修行!
如果可以,我想多些时间依偎老宅,依偎父母;如果可以,我想时间放慢些脚步,还原温暖的旧生活。如果还能如果,我会珍惜更多。
岁月的河,流淌在记忆深处,事事如珠,时间愈久,感念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