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话三弄(简书作者) 经作者本人同意,本文现收录在荔枝FM《阿YAO百味人生》。
1、学生时代
从幼儿园开始的学生时代,我就像被打满了广告宣传标签:三道杠、班长、品学兼优、多才多艺……奖状多得可以拿去当糊墙纸,证书垒起来有我当时的人高。
五年级被评为“福建省三好学生”,同年被评为“全国雏鹰奖章”获得者。
小升初,以全县第四名的成绩考入本地最好的中学。
初中,当选最年轻的校学生会干部、校播音组组长……
语文老师说,“Amy,你的文笔辞藻华丽,很像李白”;
英语老师说,“Amy,你的英语成绩从来没有低过135分(满分150分)”;
政治老师说,“Amy,以你的成绩,考上名牌大学是件轻轻松松的事”。
意气风发的我,以为再过几年就能顺利考上心里中的理想大学,闯出另一番天地,辉煌人生正在向我招手。未曾想,命运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2、艰难时期
早先,爸妈在老家经营一家水泥店,由于经营诚信,生意还不错。在我初二的时候,周边兴起一种叫“标会”的民间集资活动。父母都是生意人,为人老实,亲戚朋友都怂恿他们做“会长”,父母最终答应了,殊不知这是一场噩梦的开端。
在高额利息回报诱惑下,参加集资的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很快蔓延到全县。人们不再满足于原先每月一次的会期,缩短为半月,再变为一周,更甚变成每天。一些没有收入来源的人,甚至身兼数十个会……这座金钱大厦终于开始坍塌。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家每天都有人上门,原先和蔼的亲朋好友,似乎一夜间变了脸。他们到了我家不是恶语相向,就是动手砸东西,或和我爸妈争吵推搡。事后我才知道,由于有两个会员以高价标了会之后,携款几十万潜逃,其他的会员都来找我父母索要他们的投资。在当时,三五万足以买一栋独门独户的房子,几十万无疑是一笔巨款。
最终,父母做了一个决定:变卖家中所有,甚至举债去填补亏空,还钱给其他的会员。在这场金钱和情感较量之下,能保持始终如一或是中立的亲朋所剩寥寥无几。过早体验世态炎凉的我,学会了第一条为人处世的原则:人家帮你是人情,不帮你是义务。遇到困难,首先要自己面对,而非求助他人。
变卖房产后的那几年,为了找便宜的住所,数次搬家,一家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高一第二学期的注册日:1999年2月1日,那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日子终于到来了。那天,哥哥带着家里仅有的九百块钱,陪我到学校注册,到了学校才发现,学费需要990元,还差90块钱。我对哥哥说,“哥,你去叔叔家借90块吧,我在学校等你。”我焦急地等了好久好久,眼看大部分同学都注册好回家去了,哥哥才姗姗来迟。扭捏了半天,回答说,“没借到钱,不然你向老师借一下?”万万没想到,我爸爸唯一的兄弟,我的亲叔叔居然连90块学费都不愿借给我们。“那怎么好意思……”其实这两年,我们家为了借钱,早就受尽许多人的拒绝和白眼,我不想在学校也被老师同学嘲笑。就在那刻,我做了一个关乎一生的重要决定:辍学,放弃读大学的梦想。
之后多年,我时常做梦,不是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就是参加高考,梦醒之后,只能独自默默流泪。接触到残酷现实之后,年少轻狂的我才知道,再回学校上学似乎只能在梦中,一个初中文化的草根女孩,想要出人头地更是难如登天。
3、自学考试
辍学后,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保健品促销员。药店里一位中专毕业的女孩传递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给我:她正在参加一种叫做“全国自考”的大专考试,这个考试,任何人都可以去考,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考试,可以自己买书在家里看,考完十几门就可以拿到大专文凭,关键报名费还特别便宜,一门只要十几块。
这件事让我着实一振,深埋心中的求学梦想重新燃气了希望。
报名那天,我紧张的像做贼一样,因为我始终不敢相信,初中文凭可以直接考大专,反复和报名老师确认了好几次,惹得老师都有些不耐烦,丢了一本报考手册给我,说“自己看吧”,我看“文化程度”果然有“初中”一栏,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独自一人,边工作边自学的日子异常辛苦。那段时间,每天下班回家就抱着自考教材,拼命地学习英语,迎接一次接一次的考试。在几十次自考中,我见到各种各样的自考生:有白发苍苍的退休老爷爷,他说不想在家过无所事事的日子,所以来参加自考;有一个中年男人,告诉我,他因为一直无法通过英语专业里面最难的一门《英美国家概况》,已经坚持自考八年了;还有的考生告诉我,已经通过八门考试,剩下的科目太难了,想放弃了;报考的时候,还遇见一个男孩,他每次都报考,就是工作没时间,一次都没有参加过考试……我悟出了人生另一条重要的准则:想坚持学习,理由可以很简单;想放弃学习,借口也可以很简单。
当时自学考试,一年组织两次,每次最多只能报考四门。所以想要在较短时间内取得文凭,只有合理安排学习进度,一鼓作气考下来。英语大专的考试科目虽说只有11门,通过率和毕业率却是所有自考专业中最低之一,难度很大。由于缺少高中的学习经历,学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2002年4月,我参加了第一次自学考试,报考了三门,结果是通过一门《大学语文》,成绩69分。虽然仅有一门合格,我还是喜极而泣,因为它代表了希望和动力。之后整整三年的自学仅靠希望和动力是不够,更需要——坚持。对我而言,最困难的课程莫过于《口语》和《听力》两门课程,因为缺乏系统训练和老师指导,家贫也报不起辅导班。那时虽不知什么利用碎片时间学习,我尽可能多听教材配套磁带:在公交车上听,一边洗衣服一边听,睡前多听几遍,经常听着磁带入睡,两盘听力磁带不知道反反复复被我听过多少遍。练口语的方法则是跟着听力磁带读出声来,一遍一遍的跟读。
多年之后,一个知道我故事的研究生好友,她说,“天哪,Amy 姐你就靠着三年的初中英语学习,自学获得英语大专和本科的文凭,然后考上研究生,工作是外国专家助理。比起那些在正规大学学了四年英语,投身职场之后,还要花几万块一年去补习英语口语的人,他们真是白学了。”看到这里,或许有些朋友,想问问我学习英语的经验。现在有些英语培训机构为了追求商业利润,把英语学习妖魔化了,那到底如何学英语呢?很简单,口语不好,就开口多说,国际化的时代,外国人随处可及;听力不好,就多听,网站和手机软件上的听力资源极大丰富;英语写作不好,就多写,找一些外国人写的论说文或者新闻稿,背下来多仿写。学习没有捷径,当你坚持下来,学识终将不会辜负你。
4、上研究生
通过十多年的奋斗努力,家境逐渐好转。为了一偿缺省的大学校园生活,坚信“读书终究是好事”,32岁的我参加了2014 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这段考试经历虽没有自考艰辛时长,的确也是压力山大。工作之余,还要兼顾家庭,照顾孩子,剩下的时间才能复习备考。
MBA联考一共考两门科目:综合能力和英语。考研之前,我根据自身的优略势做了比较科学的备考计划:英语底子好,主攻综合。对综合涵盖三门科目:数学、逻辑和写作,再作侧重点安排。多亏自小热爱阅读的习惯,让我写了一手不错文章,写作也不需要花时间准备。需要备考就只剩下数学和逻辑。靠初中三年的数学基础攻克高等数学,那就是痴人说梦。但我设定了自己的目标:数学只要做出十题,拿到三十分,完全没学过的部分就直接放弃。理工科出身的先生一遍一遍为我讲数学习题,我一遍一遍的做题。有时候,看我完全不知所云,一筹莫展的时候,先生甚至说,“干脆你放弃数学吧。”“不行,没有数学三十分,我肯定考不上。”然后咬咬牙接着学。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一个三十几岁拖家带口,衣食无忧的女人还折腾啥啊。其实,我只是想给自己一次求学的机会,因为不去尝试,那将是此生永远的遗憾。
最终,2015年我以不算太低的成绩考取了宁波大学工商管理学硕士,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刻,想想大半年备考满脸冒痘,近乎“毁容”,头发狂掉,担心秃顶的日子终于有了回报。当然,对于考上研究生,最开心的莫过于我的母亲,逢人便说,朋友圈发布感言,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多年来,我一直隐瞒着父母弃学的真正原因。母亲因此也一直责骂我无端弃学。接着我又告诉了她弃学的真正原因,老母亲转喜为悲,老泪纵横,“为什么你当年不告诉我们,我们会去想办法啊!90块钱耽误了你一生啊!”我眼睛有些湿润,还是笑着对母亲说,“妈妈不哭,现在不是挺好的。”多好啊,那个做了多年的求学梦,终于梦想成真了!
有一次,办公室的小姑娘对我说,“Amy 姐,你们这些从正规大学毕业的人,和我这样读自考的就是不一样,你的翻译水平也好,口语也流利”听到这样的话,我莞尔一笑。
最后,送给在看这个故事的亲们一句话:目标不一定要多宏伟,只要你信念足够;坚持也不一定要多牛逼,只要你现在去做。
文/梅话三弄(简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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