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第11期:当一个男人遇到一个女人(文/费勇)

【夜未央】第11期:当一个男人遇到一个女人(文/费勇)

2016-04-23    14'39''

主播: 有一个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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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这是一个悬念,一个老掉牙的悬念。 这个悬念深藏在每个人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去臆想,去期待。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国文学的开篇就为这个悬念设置了动人的场景:在河边。 在河边,那个男人见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然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行动。后来的关于男女之爱的文学作品,大抵离不开这首诗的模式,无非是这么一套:从巧遇到分手或团圆。 人们阅读了几千年,还是看不够,现在电视里几乎天天在播放这些调调,照样粘住了无数的眼珠。 我的一位男同事,从17年前第一次见到他,一直到此刻,几乎从未变更过一个话题:如何才能遭遇艳遇? 期间我们都经历了恋爱、结婚,而他仍然固执地要讨论艳遇的可能性。有时候听他眉飞色舞地叙述某一次的艳遇,例如,在火车上遇到一位女子,下车后即直奔宾馆,颠鸾倒凤,诸如此类。 然后,又固执地讨论起如何在路上勾搭一个女子,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路上成功过。 他曾经尝试过,结果不是被拒绝,就是欣然搭腔,而欣然答腔者,一无例外是卖春的女子。其实,我疑心他此前描述的艳遇故事里的女主角,基本上也是风月女子。 很多人嘴中的艳遇,与我这个同事所渴望的艳遇一样,是不会产生结果的陌生男女之间的纠葛,当然,这里的结果指的是恋爱、结婚。 另一种结果却是艳遇必须的,那就是性爱。如果没有性爱,艳遇就不再是艳遇了,就只是邂逅了。 像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抒写的是青春男女的邂逅,只是相互凝望,相互吸引,但旋即分开,成为记忆。 所以,当一个男人(女人)遇到女人(男人),最终的结局只有三个,一见钟情成为夫妻,艳遇成为一夜情,邂逅成为记忆。 如果一定要以年龄作为指标的话,邂逅属于少年,艳遇属于中年,一见钟情属于青年。当然,一个中年人可能有邂逅,一个青年人可能有艳遇。这只是一种分类而已。 邂逅以矜持保留了两性之间的神秘与纯美,一见钟情以激情诠释了两性之间爱的神奇与强烈,艳遇呢,以游戏的方式实现两性之间纯然的欲望与冲动。 一见钟情仿佛戏剧的开端,注定要有圆满的收场,而邂逅只是不时发生的插曲,一点点的点缀,至于艳遇,是突然停电以后有意无意的相互拉扯、碰触,当舞台上的灯光再度闪亮,那两双越轨的手就迅即缩回去。 艳遇、邂逅有时也会偏离规则,成为一个开端,一个以婚姻为结局的开端,从而,变成颠覆既定秩序的或大或小的骚乱。 虽然社会上充满着关于这种骚乱可能引发可怕后果的各种反面事例,但似乎并没有遏止人们在这方面的想入非非,相反,这些事例刺激人们蠢蠢欲动。 无论已婚还是未婚,无论男人或女人,当我们上路,内心常常萌动着朦胧的期待,期待一个异性突然出现,从未见过的一个陌生人,却像老朋友那样默契。 自然,你在家里、在上班的场所也可能出现意外的相遇,就像一首诗写到的,好像是顾城写的,无意中看到楼上阳台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孩…… 但一般而言,人们总是认为在路上特别容易发生这种相遇,或者说,当人们在路上的时候,特别容易期待这种相遇。 为什么?我猜想路上这样一个独特的环境凸现了陌生的氛围,你可以一直做一个陌生人,两个陌生人相遇,绝大多数时候,不会有什么真正实质性的后果。 所以,你可以做你内心所意欲的角色,这并非欺骗,而恰恰是内心的真实流露。 换一种说法,我们在陌生人面前,摆脱了一切关系的束缚,变得单纯,变得尽情地表现自己,而没有什么顾虑。 更重要的,我们之所以期待邂逅或艳遇或一见钟情,究其实,我们期待的是刹那之间的理解、契合,不需要言辞,不需要过程,不需要什么条件,只是眼神,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只是单纯的喜欢,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完全的似乎褪去了所有社会色彩的人。 在一个充满猜忌、憎恨、隔阂的人间,有什么比这样的相遇更让人激动呢?而更让人回味的是,路上的情色相遇,大多数都像龚自珍所写的: 某山某水迷姓氏,一钗一佩断知闻。 某时某地遇到的红颜,一旦分别就音信渺渺了。对于龚自珍来说,这是悲哀,但对于当代的许多人来说,不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在什么样的场合容易遇到呢?是在海上吗?当然,轮船在海上航行,慢慢的,正好可以“慢慢地陪你走”。邮轮是相遇的经典场所,我只要提及铁达尼号,你就明白了。 钱钟书的《围城》开头也写海上的旅行,少不了男女间的事,只是没有一点点的浪漫,一次偶然的苟合而已。 徐訏的《阿拉伯海的女神》也是海上的浪漫邂逅吧,我记得曾经阅读这篇小说时的情景,却记不起小说里的细节。 那时侯,从广州到厦门,还有轮船在航行,我就是在那一次的的海上旅行中读徐訏的小说。不久,从广州到厦门到上海的轮船,不知为什么取消了。大概轮船太慢了,再也不能满足高速的要求。 现在人们对于情爱的要求,也倾向于速战速决,有谁还愿意陪你慢慢走呢? 在飞机上,在高速公路行驶的车上,也许也会有相遇的机会,不过在我看来,与轮船相比,机率至少少了一半,尤其在飞机上,几乎是不可能。 位置的固定,时间的短暂,都限制了一个故事的展开。火车倒是与轮船一样,是一个理想的相遇的空间。东方快车,诸如此类的名词,唤起的并非谋杀的恐怖,更多的是情色的想像。 在晃荡晃荡的车上,在一间包厢里,…….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样的故事。 最好不要说,至少不要说下去。让故事只是个开始。就悬在开始的那个瞬间。在酒店的大堂,在车站,在异域的某个街口,在路上的很多地方,我们遇到了,仅仅遇到而已。 无非是擦肩而过,无非是眉来眼去,无非是一夜风流,无非是没完没了,……结果千篇一律,但细节却千差万别。 因而,没有人会厌倦。厌倦的只是结局,而对细节,永远憧憬着、怀想着。 米兰•昆得拉有一部小说,写一个男人不断地开着车去勾引女人,但是,一旦那个女人真的上钩,去赴他的约,他就撤退了。 他的目的既不是为了上床,也不是为了爱,而只是为了一种开始的感觉,一种只是在开始永远没有结局的感觉。 然而,在生活里,必须要有一个结局,而所有的事件只要有一个结局,就注定平庸。当阳光穿过窗帘,那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在同一张床上慢慢醒来,…… 一切都结束了。 注:未经允许,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