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望海崖》片段～作者李君

中篇小说《望海崖》片段 （全文发表于《延河》2021年第1期） 李 君 皮货商走后。露梅也走出屋子，她想离开村子远一点，哭声不被村里人听见，走了几步就抑制不住，边走边流眼泪。这眼泪一直在她心里憋着，对朗杰是敌特分子的猜疑和想象，他得到天葬给她的宽慰，金银滩大业的安全和李群有朝一日给予她的赞许，这些共同铸成了一道大坝，抑制着不时在心头涌动的悲哀。现在这座大坝崩溃了，悲哀的潮水汹涌而来。 阿妈，阿爸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不会高兴。看到露梅整日呆呆地坐在帐篷前，羊也不知道放，奶也不知道挤，卓嘎劝道，阿爸留下这些宝石是为了让我们过好日子的。卓嘎不知道，她阿妈的悲哀已经淡去，她的心中飘荡着一支歌，她一遍一遍享受着它。 那一日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是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夜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二十年前他们带着女儿去往兰州，朗杰唱了一路。直到今天露梅才体味到了它的全部温情。她想起了二十前屈从的那场婚礼，在她的记忆里一直如黑白影片一样寂冷模糊，那时她仿若一张被抽去生命的羊皮一样，任由别人摆布。现在影片变成了彩色，温暖明丽地展现在她眼前。一群女人唱着歌给她编织细辫，一边往头发上涂抹酥油，从夜晚编到清晨。巴珠，噶乌，珊瑚，绿松石组成的饰品是那样的绚丽，头那一颗硕大的蜜蜡晶莹剔透，和着清晨的霞光泛出五色。令新娘美艳动人。朗杰的的新衣袍上也装饰着珊瑚，天珠，鹰一样焕发着勃勃英气。他用青色骏马将她载到白佛寺，牵着她的手环绕白塔，当时她如蒙目的磨道牲畜不知转了几回，如今记起转了三圈。回到朗杰家时，但见烟火弥漫，那是族人燃烧柏枝祈求神灵为新人赐福。金银滩的牧民排成长长的一列，手里捧着的哈达在风中飘动，汇成一条白色河流。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不知什么时候哈达变成了飘舞的雪花，露梅收拾行囊，骑马走进祁连山。没有刻意寻找，悬崖便出现在眼前，露梅围着它开始转山。转着转着，头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