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闻的诗歌世界:从内卷化走向外卷化:长安和罗马相会
曹谁
当今中国诗坛如同所有的领域一样陷入可怕的“内卷化”,我们看到千篇一律的诗歌横行,你遮住他们的名字,就绝对不知道这首诗歌是谁写的,有的人还沾沾自喜以为这是诗歌技术的“炉火纯青”,殊不知这已经跟诗歌的本质“南辕北辙”了。“内卷化”是当下最热门的词,是英文Involution的翻译,本意是“向内转动”,跟这个词相对的是Evolution,本意是“向外转动”,通常译为“进化”的意思,假如按照同样的译法就是“外卷化”的意思。在新诗百年之际,许多有雄心的诗人在探索“突破之路”,如何解决“内卷化”,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外卷化”,也就是要不断向外吸收能量前行,王芳闻近年创作的《地中海行吟》组诗,就是这种“突破之路”的作品。
西方的文明是大海的文明,中华的文明是大地的文明。大海的文明是不断向外螺旋发展的,从希腊,走向罗马,走向欧洲,最终发展到美洲,西方文明螺旋式攀援上升;大地的文明是不断向内压缩拓展的,从夏商,传向汉魏,传向唐宋,一直发展到现代,中华文明一直向内压缩。我们很难说两种文明的优劣,但是在今天我们需要融合,这是王芳闻诗歌最突出的主题。
王芳闻早期的诗歌是在中华大地的行吟,如今她从中华走向了西方的核心——地中海。假如把中原作为中华的核心,地中海无意是西方的核心。王芳闻在《星空》中写道:“找到那颗最亮的金星了/从长安一直追到地中海/担心我迷失了路”,这是她的心路历程,他从东方的中心长安,一路寻找到了罗马。他在这里找到了西方文明的母体,她在《海浪》中写道:“枕着起伏的海浪/母亲的手轻轻的摇晃/在人类文明的摇篮里/我像婴儿般的安然入睡”。东西方文明在这里找到了契合点。
王芳闻寻找西方文明,最终是为了发现中华文明在世界上的意义。她从中华文明,踏入完全异质的文化,也是以中华文明的意象去描绘西方文明的景象,用李白的视角去描摹荷马的世界。她在《中秋月》中写道:“今夜,准备了瓜果月饼供奉/月亮一个眼神,就如同地中海望了望黄河/让我乘浪归去,从罗马回到李白的长安”。月亮是中华诗歌的一个古老意象,他在地中海上发现了同样的场景。她甚至化用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在《地中海月夜》中写道:“今夜月下独酌/不会孤单,有/三个月亮作伴/一个在天宫,一个在大海,一个在杯中”。这是融合古今、合璧东西的绝好的范例。
王芳闻的诗歌,在意象上将东西方文明融合起来。中国传统的大地文明,提炼“月亮”“马匹”“花朵”等大地元素,她在《地中海月夜》中发现“一张纯银的灯/悬挂在天阙的檐上”,她在《马耳他的马》中看见“一匹白雪的老马/从几千年前脱胎”,她在《三角梅》中描摹“一簇簇三角梅,从酒吧的屋檐垂下/细密的碎花像一朵朵燃烧的火苗”。她同时转向西方文明,提炼“海浪”“海鸥”“船锚”等海洋元素,她在《海浪》中关注“昨夜,海浪/像一条银闪闪的鲸鱼/一直傍着神曲号船舷/从罗马码头,追到西西里岛”,她在《海鸥》中倾听“一对海鸥,扑楞楞/从海面飞向天空/在空气里擦出音乐”,她在《西西里小岛的锚王》中歌颂锚王,“把海床抓的牢牢的/把自己命运抓的牢牢的/与大海的智慧与鲁莽博弈/与神秘莫测的命运较量/把一船人的托咐兑现”。东西方文明元素,通过她的诗歌融合在一起。
今天的天下不是汉唐时代的中华,而是全球化时代的地球,中华文化只是世界文明的组成部分,这是我们不得不接受和应对的。当今的文明,是由过去横亘在亚欧大陆地上的七大文明发展来的,从巴比伦,向东到波斯、印度、中国,向西到犹太、埃及、希腊。我们只有追溯到这个根脉上,才能融入到整个世界文明中,所以我倡导大诗主义,希望诗人们融合古今,合璧东西,合一天人,创造出独特的文明,才能重新引领世界文明。东西方文明就像跷跷板一样此起彼伏,中华文明曾经在封建时代引领世界文明,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现在西方文明成为全球文明的主流,中国诗人应该有能力书写整个世界,我们才能重新将世界文明的跷跷板压到东方。现在国际上普遍分布着西方中心主义,而中国也有人想要以东方中心主义对抗,其实现在是一个多元化的世界,我更主张东西方多中心主义的世界主义。在互联网和全球化时代,德国伟大诗人歌德在公元1827年所提出的“世界文学”正在加速形成,世界各国的诗人越来越成为一个整体,在现实中的表现就是“世界诗歌运动”,这是费尔南多·伦德在2011年发起的,世界各国的诗人都在响应。王芳闻通过她的脚步,她的诗歌,在告诉我们“世界文学”时代的到来,她在《地中海月夜》中写道“地中海,今夜/是地球的会客厅/一张纯银的灯/悬挂在天阙的檐上”,她把地中海比作地球的会客厅,这就是全球化时代写作的意义。
王芳闻的诗歌提取东西方文明中的各种元素,让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她在《面包石》中写道:“赤脚走在海里/左手牵着爱琴海,右手牵着长安/隔着时空握手,听见千年窃窃私语”,在他的诗中“从罗马回到李白的长安”(《中秋月》),“荷马抱着竖琴走在前边”(《海滩》),东西方诗歌的巨匠在前方引领,而“我在后边踩着浪花追赶”(《海滩》),必将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诗歌世界。
2024.9.4于西安
作者曹谁,诗人、小说家、剧作家、翻译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西宁市作协副主席。原名曹宏波,字亚欧,号通天塔主。1983年生于山西榆社,2008年去职远游,在西藏、新疆周游数月而返青海,开始职业写作生涯,现居北京。2007年发起大诗主义运动,2017年倡导剧小说运动和诗电影运动,2018年发起曹伊之争。著有诗集《亚欧大陆地史诗》等10部,长篇小说《昆仑秘史》等10部,文集《大诗学》等4部,童话《雪豹王子》等18部,翻译《理想国的歌声》等3部,影视剧本《孔雀王》等百余部集。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作家》等文学杂志,入选上百部权威选本。有作品翻译为英、法、德、俄、日、意、西班牙、土耳其、阿拉伯等28种文字。曾获首届中国青年诗人奖、第5届青海青年文学奖之“文学之星”、第4届曹禺杯剧本奖、第8届意大利罗马当代国际诗歌艺术学院奖之阿波罗·狄奥尼索斯诗歌奖诗歌奖、第12届俄罗斯金骑士奖等50多项省级以上文艺奖。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员,世界诗歌运动亚洲协调员,《大诗刊》主编,《世界诗歌》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