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流逝得是那么快,去年春节挂大红灯笼的情景还没从印象中消失,新的一年又翩翩来临了。
我们在鞭炮的炸响、佳肴的美味儿中欢度春节,其实是在祭奠失去的岁月。因为,它今生今世,不会与我们再见。我们只能望着它的背影而在心中展望未来、祈望幸福!
童年过春节的欢乐情景虽然已流逝在时间的长河中,然而仍历历在目。
童年过年 作者 马金真
童年的春节是从腊八开始的。
腊八一大早,妈妈便将五谷杂粮和红薯等放入锅内熬粥,揭锅的时候,满屋都弥漫着香甜。一家老小吃着味美的腊八粥也没忘了院子里的几棵大枣树。我抢着掂起放在门后的斧头,边砍枣树边嘟哝:“砍一斧,结石五,砍一刀,结十梢。”然后把腊八粥糊进枣树张开的大嘴中,算是犒劳或者说是鼓励枣树再来一个丰收年。
腊八粥香甜的余味还没从人们的口中消失,有关过年的话题和家事就多了起来。我们小孩则天天地喊着:“腊八祭灶,年下来到,小妮儿要花,男孩儿要炮……”
在农村,腊月是娶新媳妇的旺季。一道街天天可以听到“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和高音喇叭欢乐优美的歌唱声。那时,娶新媳妇用的是马车。拉车的几匹高头大马头上都戴着红花儿,脖子下面挂着铜铃,连赶车的鞭绳也系上了红布条。只见赶车的“大把”双手把鞭杆轻轻一扬,鞭绳兜空一甩,“啪”的一声脆响,伴着“丁零丁零” 的铃声,迎亲队伍就出发了。“大把”的脸上挂满了笑纹,那份得意和自豪不亚于现在开轿车的“洋大把”。
那时,对象着的双方基本上互不往来,是名副其实的新娘和新郎。新娘一到,大人们争着先睹为快,我们小孩子则哄抢从天空中落下的糖果,然后钻进洞房内抢新娘红鞋里的分钱,或者撕开被子的四角,抠出里面的花生或红枣,自己吃或与小伙伴一同分享,真是快活极了。洞房内也没有什么新家具和摆设,只是墙壁上贴了许多赠送的画儿。每幅画儿下边写满了贺喜者的名字,足有一个班或一个排。
到腊月二十三的祭灶,过年的氛围更加浓重,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这天,家家户户都撕下了厨房里被熏得漆黑的老灶爷,再贴上新的,焚炷香,摆上刚出锅的饺子,在烟雾缭绕中祈祷。灶爷“吃”过了,才允许劳累了一年的人们吃,我觉得很不公平。那时,除了过年,吃饺子的机会不多,我就拿钳子用铁丝拗饺子叉,拗的时候,饺子的香味就满满的一嘴了。有一年,把手也扎破了。妈妈说:“别拗了,用筷子吃一样香。”但我觉得不一样,用叉子吃着舒坦,在叉饺子的一瞬间,有一种幸福感,那是埋藏在我心里的对春节的珍惜与品味。
年关临近,家家户户都忙着蒸花糕、豆馅馒头、咸卷儿等。有时两三家一起蒸,说说笑笑,那场面很热闹。我也欢天喜地帮大人们拉风箱或往灶火中添柴,一层层的笼子里直往外冒热气。当白生生暄腾腾的馒头出笼时,全家人都喜滋滋的,晾好的馒头能装满满一篓。
一到腊月二十八,家家屋内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新的年画也方方正正地帖在了并不雪白的墙上。只要你走出门去,就会看到许多家的门上都贴上了对联,抬头一 看,院外的树干上也贴着“出门见喜”。通往集镇的土路上尽是来来往往办年货的人们。不巧,天空簌簌地落起了雪片儿,大人们则显得很高兴,说“瑞雪兆丰 年”,而我们小孩则不喜欢这个时候下大雪,泥水很容易弄脏我们的新衣服。
除夕晚上,我们几个穿上新衣服的伙伴商定,一夜谁也不准睡。我们就在街上玩耍,捉迷藏。可是,到了半夜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都酸涩得睁不开了,不得不回家睡觉。
当我们一觉醒来的时候,整个村子像炸了窝,到处是暴风骤雨般的鞭炮声,几乎要把村庄抬起来。在漆黑的凌晨,街巷里充满了馨香的火药味儿。小孩子爱玩鞭炮,一听到谁家放鞭炮,几十个孩子就涌到那里,抢拾没有响的炮仗。有时,正拾着,就会有一个炮仗冷不丁“嘣”地一声响了,吓得我们“哗”地一下散开。
天一亮,大人们走家串户磕头拜年,我们小孩也不例外,从这家磕到那家,有时磕半条街,磕得衣兜里的糖果、核桃也满满的装不下了。拜完年,我们就满街地疯跑、放炮仗并享用拜年得到的果实。
一过初一,通往村里的每条路上都是走亲戚的人。当时自行车少,很多人都是步行,小孩儿走亲戚慌得“小辫朝前”。用现在的眼光衡量,篮子里没有什么内容,无非是两盒点心和几包挂面。我也慌,慌着到亲戚家拜年要压岁钱,有的给两毛,有的给五毛,钱不多,却是新的,硬嚓嚓的。我最爱去舅舅家,舅舅是个工人,见了我能给两块钱。待亲戚串完了,我就会躺个没人的地方数钱,越数越高兴,那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大富翁。
转眼就到了初五。初五,又叫“破五”,春节期间的禁忌破除。这也许是提醒人们该从沉醉的节日中收神了。
从初六到正月十五、十六前似乎有些平静。但是,到了十五元宵节、十六过小年,又是鞭炮齐鸣,把个节日的气氛再次搅浓,许多村庄都舞起了狮子,踩起了高跷,满耳都是“咚咚锵锵”的锣鼓声,热闹得不得了。写文章讲究个豹尾,这正月十五、十六就是春节的豹尾。时光留不住,过了这两天,春节也就拉上了帷幕。
(写于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