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莲那禅那光阴   雪小禅

那莲那禅那光阴 雪小禅

2018-01-21    14'30''

主播: 叶落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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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那莲那禅那光阴 雪小禅 很多年前,真的,很多年前。不过十五六岁,一个人去霸州文化馆看书,那里有很多期刊,《人民文学》《收获》《大众电影》,哦,对了,那时叫霸县。 那时的霸县是一个散发着非常纯朴味道的小城,有着一种老棉布被阳光晒出的尘土味道。街上有为数不多的拖拉机经过,还有牛车,马车……牛粪和马粪的味道非常热烈。小城散漫的气息回味在多年后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绿瘦红肥地刻在了脑子里。夜深忽梦少年事,仍旧是老城的街道、城墙、散淡的人心…… 那时还有很多很多认真的诗人和作家,当时文学非常热。谢烨就是那时爱上顾城的,他们在火车上相遇,相爱,然后顾城去了三次上海,然后他们又去了新西兰。 我看到他们在成都的一张照片,摄影师是肖全。顾城戴着帽子,谢烨穿着那个年代最朴素的衣服,眼神干净地坐在顾城的前边。 而我,每个周末都蹲在文化馆的小屋里看书,看得天黑下来,一点一滴的光阴里,全是文字巨大的光环……那些白纸黑字,那些让我落泪的光阴。 文化馆里有一棵合欢树,只有一棵,遮天蔽日。有时我会在树下发发呆——你信吗?有些忧郁是与生俱来的,有些格格不入也是与生俱来的。那华丽和清澈的半杯凉,扎根于一个少年的心中,再过多少年,依然如故。 晚上,会有一群人在文化馆唱戏,唱河北梆子《大登殿》、评剧《花为媒》……胡弦之声如裂帛一般,硬生生捅进心里,这些戏曲在一个少年的心里扎了根。 多年后我在中国戏曲学院任教,偶尔我会把头扭向窗外,那窗外有我的前缘吗?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我与这些文字、戏曲相遇,自此,再也没有分开。 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当年箫鼓,阵阵传来的悲欣,一样的楚楚。是何时开始,喜欢这些词:内敛、慈悲、宽厚、隐忍、清远深美、羞涩、清丽,与现世照样渐行渐远,格格不入。活在独自的世界里,慢慢修炼这一朵莲花,把它修成禅,修成光阴里别在胸襟的一朵蓝莲花。 也曾经沉沉,也曾经在最低谷的时候说:“如果我不当作家,也许比现在要幸福……我宁可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弗里达说:“我以酗酒来淹没我的痛,谁知道我的痛却学会了游泳。”那些痛学会了游泳,但也看到了水里的黄金——人生不经过历练,怎么可以看到黄金牡丹如莲花一样绽放?怎么可以了悟那十万残荷比盛开的荷要动人动情千倍? 也犹记得二十几岁了,没有电脑,每天在吃饭的桌子上用稿纸写啊写,手都写出了茧子,好几十本的日记。亦不投稿,亦没有名利心,单纯地喜欢着写作这件事。这段光阴,越让时光过滤越透露出难得的干净。到今天,居然最难忘却的就是这段时光。那时还和一个相投的朋友写信,一写几十页,吃喝拉撒,都是日常。我知道,正是那些日常,让文字才有了气象与格局,才有了后来的自己。 还记得很多个夜晚,一个人在小城的盐水河散步。 盐水河,那是霸州小城唯一的河,离我家极近。 很多个孤寂的晚上,一边走一边看着月光,年轻的时候觉得什么都可以入诗入画。后来,盐水河填平了,建了一个高档的小区,后来,离家越来越远,越飞越高……但我想念那些一个人在盐水河散步的光阴,低温而沉敛,让我知道,以后,再有多少光芒亦要淡然一笑。那些月光,什么都知道的。 亦知道才华是一柄双刃剑,那些疼,那些痛,那些无以言说的孤寂。美国的女诗人狄金森说:“我写的诗留在这里好了,让纸页吸收我的痛就好……”在写作的光阴里,那些纸页吸收了我的痛。这些痛渐渐呈现出一种别致的、潜在的光泽,病蚌成珠,这些最神圣的安慰,可以直抵内心。 还有伍尔芙,当人们从波光潋滟的欧塞河把她打捞起来时,谁能理解,连写作也没有搭救她。有些女子,一出生就老了,有些老,无可救药。 还有茨维塔耶娃,当她用一根绳子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她曾经说:“我知道,再过一百年,人们将会多么爱我!”这些写字的女子,诡异、敏感、脆弱、癫狂、清远……上天把才华赐予她们的同时,也把这些东西同时赐予。在文字中,她们如孔雀,呈现出过度、过分华美的姿势,在生活中,她们又如稀有金属,散发出不可靠近的神秘和冰冷。 在少年时,曾经被这些神秘的女子倾倒,但凛冽又温暖的生活却给了另一种答案。年龄越长,越喜欢那种安贞、宁静、热烈、直接。越喜欢生活所给予的悲欣交集——我分享一株水仙的贞静,看那新蒜抽苗,闻着麦子的清香,亲手把一锅莲子粥煲好,真正幸福的人永远沉默,沉默地学会和生活握手言和,并且,寡言而笑。 桂陨菊凋,一直是个寂寞赏花人。如果光阴是一朵莲花,那么,渐渐赏着她羞涩的含苞、盛开的怒放、凋落的哽咽,渐渐在文字中修炼自己,在生活中普度那些寻我而来的光阴。 不过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还是喜欢一个人安静地走在风中。 龙年春节时仍然去看了一下故乡的老文化馆,凋敝得不成样子了——墙真的这样低吗?大门真的这样窄吗?合欢树原来这样矮?我匆匆地走过去,没有片刻停留——我是不敢停留。 风吹过来,我感觉眼里有什么飞了出来,它们和子弹一样,打在光阴的胸口上,盛开的,是一朵莲花。 也必须是,一朵幽静的蓝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