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长安公子唐三彩
我是照耀万物的太阳
直到那天
我为一个女孩去了敦煌
就像太阳望见月亮,人间就有了月光
记得那是开元三年
长安午后
登上高楼广厦
倚着白云蓝天
三月三 生轩辕
柳条抽芽 细雨如烟
那天的西市来了好多外国商队
胡旋舞 铜琵琶
篝火堆 珠宝摊
这时
一支驼队
如同一条长河
淌过我脚下的长街
驼峰上是一片小型舞台
春风吹动她脸上的黑纱
她轻声歌唱
她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月华
我记得我发疯般求她摘下面纱
让我把你塑成三彩吧,波斯女孩
让我用双手把你的双眼塑成恒星
哪怕只能拥有你的雕塑
我也此生无憾
你为什么要塑我?
你要把我的眉毛塑成新月吗?
不
不止是新月
新月只在某些夜晚升起
而我的双眼愿为你夜夜光芒
你塑了我的眼
塑得了我的心吗?
你塑得了脚掌
塑得了脚印吗?
你塑得了我一路走来的大漠落日
塑得了山野的清风和骆驼的低吟吗?
你能塑流星
可你能塑流亡吗?
你拥有了我的模样
就拥有了爱情吗?
在你眼里我或许是个任人欺凌的歌姬
但在我族人的眼里我永远是卑路斯的公主
我们的民族与月光同行
你们这些长安公子哥见惯了城里的太阳
哪见过域外高山
黄沙雪原
经历生命的苦难
不羁的悲欢
回去吧
一个大秦国女巫给我看过面相
我生如满月
死如野草
此生注定随黄沙漂流
只能嫁给月亮
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她
她是风沙中的玫瑰
长安的庸脂俗粉怎能和她相比
牡丹芍药怎么配用来形容她
什么明眸皓齿粉黛朱唇
什么顾盼生辉楚楚动人
这些词汇都太苍白无力
她一眨眼就是日月
一挥手就是群星
她歌唱时众生歌唱
她无声时万籁无声
波斯歌姬
那个眼睛像星星的女孩
我开始疯狂想念她
我强迫自己梦到她
可梦到她我又会感到害怕
夜有多黑月光就有多美
在太阳无法触及的黑夜
我偷偷想她
日月长相望,
宛转不离心,
见君行坐处,
一似火烧身
——《敦煌遗书S.1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