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在你送出礼物时是怎样的反应呢?
是一秒变温情,
还是嗯了一声,继续假装他的冷峻?
过去的三十年, 你看他一年年地变,
起先勇士般的所向无敌,
慢慢落日般的软弱无力,
再到现在,老得像他手里揉皱的旧报纸,缩在沙发里,
昏黄的光打过来,墙上的影子是一团, 分不出哪里是他,哪里是沙发---
勇士时节的父亲不需要父亲节,
全家对他的仰仗已然把他高举在头上;
只有在无力保护,或逐渐失去威望时,
他才需要一束花、一张卡、一段文字,
提醒他尽管不堪,但位置依然稳稳地在。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敏感于这个节:过了,他觉得是怜悯;
不过,他觉得受了冷落。
他把这个分寸隔空仍给儿女,任他们一夜一夜睡不着,一遍一遍在脑里排练父亲节的晚餐:
补品? “我有那么老?”
工作指导?“我落伍了,经验早就不管用喽!”
拥抱或是一封信? “婆婆妈妈的,哪像这个家里的人!”---
后来问朋友才知道,
倔老头原来是一个普遍的物种,家家都有一个。
倔的表象千奇百怪, 可根源却都是伤感
——
他不愿承认那些日益频繁的不堪:
昨天他忘了钥匙,上个月还不小心小便到裤管——
他追忆那些呼风唤雨的日子:
自行车支架咔哒踢上,筷子就一秒搭上饭碗;
饭桌上哪个小鬼捣了乱,一个眼神投过去,他就乖乖搁下碗筷去写作业;
当然哪个小鬼白天给他争了脸,拍一张一毛钱大票在桌上,够他吃一星期的大冰砖---
只是那样的日子已然不再:
小鬼一号已经对他的家产表达出不屑,
小鬼二号也开始公然指导他的生活习惯--
他能怎样?!
眼神投去给一号,一号已无作业可写,连做书桌用的长板凳都不见;
至于二号,现在只有名牌包包让她欢喜,欢喜也只半天。
没法子,他只能倔,倔着掩藏自已的不堪,否则两个小鬼看见,将更不堪---
我是小鬼二号,所以我看不见,我保持高度的近视眼,
我过去怯懦,父亲节时更怯;
闯了祸就回去挨骂,得了奖就回去领赏,我是不自立的中年;
他永远高高在上,我摆个小板凳坐边边,听他给我指点了整整一夜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