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的风骨
文:菩提根
声:李阿文
它被人们赞誉、爱慕和期待,但如果用淡雅清新,心旷神怡,冰肌玉骨……这些成语来形容它,虽然名副其实,却显得平庸,鄙俗。它的洒脱和靓丽无可争辩,它早已不惧怕任何异议和挑战。
在重庆,有多少人没去过南山,没欣赏过腊梅呢?“冬至”节气过后五六天,人们不约而同怀揣焦渴与企盼的心情,越过嘉陵江,跨过长江,陆陆续续地涌上了南山。
当寂寥的大地上北风呼啸,当冰雪肆虐地封冻了一切草木,当洞穴里的动物用昏睡来躲避严寒,腊梅却清醒着,抖擞着,它毫无畏惧地伸出清癯的枝干,直指晦暗的天空。
易君左在《南山行》中写道“南山胜境梅岭最,绝似鹅颈前伸延”。欣赏腊梅一定要去南山,没有看到过南山的腊梅就不算来过南山。
漫山遍野的腊梅树干虬曲嶙峋,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你会惊讶:那些看上去瘦削干枯的枝条,何以竟结满密密匝匝的花骨朵儿?那些黄得不夹一丝混浊,轻得没有质地的小花,何以竟香得如此沁人心脾?
腊梅把积攒了整整一年的精气,都凝结在那金雕蜡刻一般的花朵上。远远望去,整个南山不再有其他色彩。花瓣在料峭中微微颤动,这颤动能把整个天空摇曳。
你曾经认为:“好花还得绿叶衬”,可是这样的格言与腊梅毫不相干。此时此刻,它的枝条除了绽放的花朵以外什么都没有,它不需要任何哪怕是半片树叶的衬托或者遮风挡雨,它不会依附什么,也不会被什么所束缚。
你心里清楚:因为在万物肃杀中一枝独秀,腊梅的灾祸也将随影而来。人们的刀斧和利剪常常无情地落在它们的身体上,并捆走一部分枝条。这些离去的肢体忍受着孤寂,在主人卧室和客厅,在陶瓷或者玻璃的花瓶里,用沉默和馨香来完成生命的最后乐章。
你有些感伤:当冰雪消融、当万紫千红的花朵被鲜嫩的绿叶扶衬着竞相开放,这时的腊梅就会被人们有意无意地遗忘。“春之声圆舞曲”从不为腊梅奏响。
……
一丝苍白的阳光伸出手来抚弄着它,它安之若素,无动于衷。
在这凛冽的日子里,腊梅挺拔得像一个战士,昂首矗立,任凭游人探究或者诧异的目光。
又过了一两个月,你再次来到南山,此时的腊梅花已变得蜷缩和衰败,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一阵清风吹过,曾经娇艳的花儿整朵整朵地坠落。枯萎的花瓣凋零了一地,如同涅槃的凤凰脱落下来的羽毛,如同低吟着悲壮的离歌、明知有去无回而又义无反顾的勇士。“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由青春而死亡,由绚丽而消遁。”
此时的你想起了陆游的那首《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你忽而转念一想:在万物即将复苏之际,腊梅却转身离去,会不会就是它打开了春天的大门?
不从流,不媚俗,遵从自己的内心。你在叹服腊梅的卓尔不群之后猛然明白:腊梅在寒冬里怒放,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逢迎,而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气节和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