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则经典儿童文学佳作,描述一个孤单的小女孩与一只和蔼的大猩猩奇妙感人的夜游故事。”英国《泰晤士报》这句画龙点睛式的评论,可谓一语道破了这本书的主旨。确实,关照弱势儿童、阶级关系和家庭问题,是安东尼·布朗自出道以来最热衷于表现、也是最擅长表现的主题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他鲜明的个人风格!
其实说白了,安东尼·布朗描写的就是我们挂在嘴边的“家庭的阴暗面”。
对于一位童书作家来说,这确实需要一点勇气。
《大猩猩》将视角直接伸入到了单亲家庭中的亲子关系。这本来是一个沉重而又伤感的话题,但安东尼·布朗却把它写成了一个幻想性的故事:安娜,是现实中的一个孤独寂寞的少女,她缺少父爱,惟有在幻想中找寻父爱来慰藉自己。那只系着红色白点领结、半夜突然造访的大猩猩,完全可以看成是安娜幻想出来的父亲的替身。约翰·洛威·汤森在《英语儿童文学史纲》里就说它“高大、和蔼、善良,实际上是一个人——也就是父亲——却有一点点可悲”。事实上,这个形象的确是来自于画家对自己父亲的记忆,他说到他父亲时曾这样说道:“他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人——外表强壮和自信,但又害羞和敏感——跟我现在喜欢画的大猩猩有点相像。”
可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呢?
作者在故事的尾声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交待。我要说,这就是安东尼•布朗的魅力了!可以说是他的“惯用伎俩”——一提到他,人们总是说他是“超现实派画家”,其实不仅仅是画风,他笔下的故事也往往是一个来往于两个世界的超现实或者说是一个幻想故事,亦真亦幻。他知道孩子们喜欢这样的故事,他自己就曾经多次表达过这样的观点:“孩子看世界的观点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超现实的。”
对于安东尼·布朗最多的一句评介,就是他“独一无二的超现实插画技巧与想像力,为儿童开创了另一种想像的空间。”
这话不错,这本书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更多的是用图来说话,来叙述故事。它的文字不算少,但还是只提供了一个粗略的大意,更多的细节与内涵是蕴含在图画里面的。一个最强烈的例子,就是文字里只是说爸爸如何如何忙,从来没有时间陪安娜,甚至连一个类似“孤单”这样的字眼儿都没有用到。但开头一上来就是三幅整页的画面——早餐安娜与面无表情的爸爸隔桌相坐;爸爸埋头伏案,安娜在背后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地上是一道长长的影子;漆黑的房间里,可怜的安娜一个人缩坐在墙角看电视——还用说吗?看到这里,你已经无法不同情安娜的遭遇,无法不被父亲的冷漠与父女之间的疏离感而震撼了。尤其是最后一幅,作者故意把安娜画得很小,房间画得很大很空,这么一比照,再迟钝的读者也会强烈地感受到小安娜孤独的心境了。
如果细细揣摩,我们还会从画面中发现更多的东西:比如眼神。从开始到最后,安娜的爸爸从来没有与安娜对视过一眼。而大猩猩从站到安娜床头的那一刻起,就流露出了一种温情而慈爱的目光,后面更是不止一次地对视。再比如背景,安娜和爸爸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的那一页,爸爸身后的橱柜及脚下的地砖都呈现出一种僵硬、呆板的几何形状;而到了书的结尾部分,粗陋、毫无生气的背景已经被令人欣慰的花墙图案所代替了。还有环境的颜色。一开始的几页清冷、黯淡,与主人公孤单的心境十分吻合;到后来安娜从睡梦中醒来时,颜色已经变得柔和明亮多了;到最后爸爸说“你想不想去动物园”时,环境的色调宛如春天般地明媚起来。
图画中隐藏着幽默的伏笔,是安东尼·布朗作品的一大看点。这本书里,也有许多调侃之笔。挂在墙上的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里的蒙娜丽莎、惠斯特的《画家的母亲》里的母亲被换成了大猩猩;电影院外卓别林海报上的卓别林也被偷偷换成了大猩猩。最逗的是,最后安娜爸爸的牛仔裤的裤袋里不知被谁插进了一根香蕉。据说安东尼•布朗常常会在他的作品里画上一根与故事没有什么瓜葛的香蕉或是香蕉皮,找出它们,也成了安东尼·布朗迷们的一大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