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念

忘念

2017-03-19    08'36''

主播: 蠢声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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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这篇故事有两个部分。读出来的是女生部分,未读的是男生部分背景交待和结局。 文:刀鱼Pizza BGM:长相思—常静 《忘归》 北风烈烈,旗幡不定,寒天欲雪。京城郊外的小酒寨,连店小二都已不见踪影。 沈念白又喝完了一壶酒,终于慢慢起身,向京城走去。 三个月前,就有风声传开,沈念白已经启程回京。对于这种市井传闻,京城墨客大多不屑一顾。十年前,当朝得念白之名,诏令入仕,沈念白拒不应诏,孤身离京。从此辗转四野,历涉山川,文名遂播于四海。朝野疑惧,欲以“矫饰文名,或有二心”之罪,绝悠悠之口。沈念白遂潜居不定,漂泊无依。此时新上初登,宰相谏言重开举贤之道,天下文人便俱以念白为望。沈念白若此刻回京,纵然不是自投罗网,恐怕难免也要落一个沽名钓誉之嫌。可是回京之言竟愈演愈烈,大有三人成虎之势。京城之中,人心浮动。 人声鼎沸,车马粼粼。纵使密云欲雪,京城的青瓦红墙,竟无半分失色。修葺一新的砖道,仿佛纵贯四方。人群之中,有一个落拓的中年男子踽踽独行。他身着一件发白的蓝衫,步履踉跄,如同醉了三天刚刚醒来。路上行人纷纷侧目避让,这人却似毫不在意,闷头自顾。不多时,已来到一幢高楼门前,他微微抬头,只见雕栏画栋之间,一块朱红色的牌匾格外醒目,上面龙飞凤舞的“忘归”二字,笔式矫矫如天外流云,左右一联道“归去方知来路远,醉中笑忘醒时难”,落款赫然写着“念白”。中年人一声轻笑,从怀中摸出一个扁扁的银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随即推门而入。 忘归楼,胡忘归。情如落花人如水,不斩相思不忍回。数九寒天,忘归楼中却永远旖旎如春,金风玉露,更胜往昔。中年人倚窗而坐,怔怔的望着那个高坐华台,抚琴清唱的女子。依旧是竹枝词,依旧是声声慢。可是人呢?弹唱的女子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折柳为玉,翻羽为徵的故人,自己可还是那个狠心相弃,一别十年的沈念白?中年人缓缓垂首,仿佛连清醒都难以维持。那些传言,自己早该知道都是真的。可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即使是假的,又能如何。 倾杯不断。他记得,从前,只要一喝酒,总会有个人执一本书卷,按下他的酒杯,轻声笑道,若想喝酒,不妨赢了我再说。如今,再也不会有人与自己赌书争胜,一壶酒,也不会再有人能赢去大半。琴声凛凛,不会再有人低着头翻赋新曲。沈念白也已忘了自己有多久再未写新词。 往事不可追。人世间的残酷从来不曾改变,也不会改变,无论是对沈念白,还是任何人。 可惜,真正的残酷还不止于此。当你以为已失去一切,就偏偏会发现还有未竟之事,让你必须继续活下去。无休无止。 沈念白又掏出那个扁扁的银壶,轻轻抚略,仿佛想起了哪个曾经触手将及之人。又随即起身而去,再未停留。角落方桌上,一个扁扁的银壶,微微有光。 几日后,宰相上书,沈念白自归相府,实无二心,以身报国,当为天下学子表率。一时群心震动,离京十年,竟是为了待价而沽。天下文人纷纷上书称羞于念白为伍,愿意投身朝廷,以正清流。 此番一回,不时又有传言风起,一说十年前沈念白抗诏离京,实为人所迫,欲以其名,收天下人心。又一说其人以念白之妻性命相胁,迫其十年不得回京云云。可是事过境迁,沈念白早已沦为功名禄蠹,众人各得其利,这些传言也随之无人问津。 待到风波消弭,人们渐渐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似乎再也无人见过沈念白。 此后又数年,世间遂不闻念白之名。 《忘念》 我认识沈念白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名字。现在,我只想连着这个名字,把他一起忘记。 太久了,太久了,我从没想过认识他已经那么久了。 就从那个京城的春天开始忘记吧。 京城,人们也叫它长安。沈念白总是说,今时的京城,根本不是古时的长安。修上四面城墙,围住一块无名的地方,便以为天下主,实在可笑。哈哈,他就是这样,说话有时玩笑不经,有时又咄咄逼人,也怨不得很多人都不喜欢他。就是那年春天,我正在城郊酒肆喝酒,他走到我桌前,手里拿了一根柳枝,笑着说,佳人得玉,醉客得酒,姑娘,我用这一丛碧玉,换你一壶酒,如何? 那一刻,他的笑容就如同二月的春风。人间二十年,我以为自己已经看过世间的一切。原来以为千人一面,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遇见那个世间无二的人。 寒枝惊雀芦芽短,湘江长日尽孤帆。一水隔一山,春风不入关。后来我才知道,沈念白并非像他写的曲词那样郁郁神伤,相反,他好像独得了世间所有的温暖和快乐,并且随时准备送给别人。所以,如果真的可以忘记,我只希望一定要忘记他的笑容。 当我再见到他时,便是在京城太白楼中。他正和一群人围坐着,饮酒如倾。那时我正在弹唱他写的一曲竹枝词“重楼饮宴将息晚,添酒又见故人来”。我翻手一挑,变徵为羽,唱道“添酒不见故人来”。曲音刚落,他便长身而起,笑道,玉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不就是姑娘的故人么? 我本想忘记,现在却记得越来越清楚。哈,这也真是无可奈何了。 我们如何相熟,我已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后来我便长留京中,他也未再别往。一个江湖歌伶,一个风尘才子,就这样彼此相伴。他写了新词,我便谱曲为歌。闲时便赌书争酒,寻山访水。我事不挂心,他却高谈好论。我本名荆青,他便非要我以芥为字,说荆芥性温而辛,恰如我的性子。我笑他不如改名薤白,性辣而臭,正和他一般。 可惜世事有常。到头来,我们终究前路殊隔。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他却为名声所累。终于有一天,有传当朝下令,征他入仕。我正不知他将如何取择。他却未留一言,离京而去,从此杳无踪迹。我留居长安,只盼望有一天他能重回京城,能再得相见。可是一别数年,除了当朝给他“矫饰文名,或有二心”的罪令,和时时零星的传闻,竟再也未得他的消息。 既别莫挂怀,人如风砂转。 直到今日,我知道,其实,在他离京的那一天,我们缘分已尽。 如果不能选择从未相识,也许只有彻底忘却,才是结局。我从来不愿勉强,以为事事该当随缘。现在,我只想放下这段执念,不再去想他为何如此决绝,不再奢望能久别重逢,也不再愿长留回忆。 太久太久,我说的累了,也想的累了。 你听的也累了吧,孟婆,每个人来到这里都要向你讲述一段漫长的故事,难怪你看上去竟然这般疲倦,这般苍老。 哈,不过,在我喝完这碗汤前,你何妨让我看一下你的笑容呢。 反正我都不会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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