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原来那么美

【古人雅致生活系列之七】 听雨，原来那么美 原载公众号： 梧桐树下读书会 原创作者：飙搏万里 “半夜思家睡里愁，雨声落落屋檐头。照泥星出依前黑，淹烂庭花不肯休。”这是唐代王建的诗歌《听雨》。我出身在多雨的江南，今年江南的雨季又将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雨。依稀只记得小时候，总是倚在窗前看那纷飞飘坠的雨丝，聆听滴答滴答洒落大地的雨声。多少岁月流逝，儿时的景物已日渐远去，而今仍眷恋丝丝扣入心弦的雨滴；每当有雨的夜晚，就睡得特别香甜，仿佛淅沥淅沥的雨滴，是雨精灵所奏的催眠曲，让大地生物都能安然入睡。 古字里，雨水的雨，是从天空降落水滴的样子；字的笔划里，上面一横是天，横下面是穹隆，云气升腾来说明“云中生雨”。真的佩服古人，自然界最平常不过的事，居然也成了一件雅事，听雨被称为古人九雅之一。亘古以来的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飘落到九州的广袤天地，洗尽了中国的一砖一瓦，留下了多少诗词文章，只是当年感慨万千、吟咏雨水的古人已不知何处。 雨是有温度和感情的，古人用不一样的心境聆听嘀嗒的雨声，获得不一样的心灵体悟。“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风雨中。”（唐代杜牧《江南春》）梦想中的江南应是烟雨迷蒙，烟雨缭绕，而在南朝遗留下来的许许多多佛教建筑物在春风春雨中若隐若现，洗尽铅华。“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宋代赵师秀《约客》）梅子黄时，家家户户都笼罩在雨中。长满青草的池塘边上，传来阵阵蛙声。时间已过午夜，可是约请好的客人还没有来。只好无聊地听着雨，轻轻敲着棋子，震落了点油灯时灯芯结出的灯花。“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灯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宋代蒋捷《虞美人•听雨》）由少年歌楼听雨，壮年客舟听雨，写到寄居僧庐、鬓发星疏，三重境界，风雨相随，虽“一任点滴到天明”，亦无眠到天明，无静到天明。 在古人心中，雨是有声音的，听雨是一种意境。孟浩然在雨夜之后写下了：“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感怀。“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秦少游则把雨和愁比在了一起。“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触发了苏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感叹。“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在船上听着雨，回忆着江南，对诗人韦庄来说那是一种美好的人生享受。“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窗外下着蒙蒙细雨，而白乐天静静地傍在窗前，手中高举一酌淡雅香醇的美酒，一个人望着窗外，时而微笑，时而默叹，时而低吟。我喜欢陆游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大气豪情，老弱的陆放翁卧在乡野，听到雨声没有风烛残年的悲观，而是联想到身披铠甲，征战边疆战马嘶鸣的场面，这种雨声是如大弦嘈嘈的壮美。 若论听雨，那留在梧桐叶上的声音最是让古人难以忘怀，“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卧听疏雨梧桐，雨余淡月朦胧。”雨，在这时辰，是吴侬软语式的，一丝婉约哀愁。想象着雨滴洒落在硕大碧绿的荷叶上，宛如串串散落的珍珠，我忽然想起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来，“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绿盖半篙新雨，红香一点清风。”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游览西湖时，是否曾记起远在大明湖畔的凄婉柔美的夏雨荷呢？雨打芭蕉，也常引得古人诗情绵延：“芭蕉得雨便欣然，终夜作声清更妍。”“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留得残荷也好，多事中芭蕉也好，静听落雨敲檐也罢，焚香读书听雨也罢，物象固然是一个因素，重要的却是听者心灵的感应，于是就有了“天街小雨润如酥”的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雨，“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雨，“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的雨…… 丝丝袅袅的雨丝下在江南的水乡泽国，下在西北的黄土高原，下在蒙古的戈壁沙漠，下在蜿蜒的万里长城，也下在了古人多情善感的心田，就像“催化剂”一样孕育了不同的情愫：“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的寂寞，“听尽灯前细雨声，声声总是别离情”的无奈，“小楼日日听雨卧，轻云作团拂帘过”的青涩，“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冷清，“客愁已若此，况听雨声多”的孤独惆怅，“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的清新明快，“老去同参惟夜雨，焚香卧听画檐声”的情趣，“雨声更霰雪，昏听达清晨。自笑能吟客，常为不寐人”的幽默，“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赞叹…… 尽管古时杏花春雨不再，牧童遥指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不再，但假如在飘飘洒洒的雨天，泡一杯袅袅清茶，独坐于窗前，手拿一本唐诗或宋词，一边翻阅，一边任那犹如唐诗宋词般平平仄仄的雨声伴着淡淡的书香袭来，那无疑是一种清雅和闲适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