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秋思落谁家——陆黎君

不知秋思落谁家 作者:陆黎君 人都说，九月是最美的清秋，我以为，九月是“不知秋思落谁家”的季节。秋渐深，愁愈浓。倘若你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在这样一个桂香怡人的季节，又怎能不牵出你入骨的相思呢。 想起第一次离家，也是在金秋九月。全家人在为我升学而高兴的同时，淡淡的离愁也浮上心头。特别是妈妈，眼见着从未离开过半步的幺女就要远行，不舍的泪水一直流个不停。 入校不久，正常的学习很快开始，周围的人和环境都还陌生。想家，想爸妈，想门前的果树，想院中紫色的扁豆花。于是跑到车站，目光流连在那一趟趟来往于家乡的车子上，希望它能捎去我对亲人的问候。又在人群中一遍遍搜寻，或许会巧遇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不说话，也能聊解那思乡的愁。更甚至，旷课跑回家，从小到大的好学生，第一次，把名字挂在了违反校规的公示栏上。 再一次离家时，自己也成了母亲，将随夫迁居到五千公里外的西南生活。这次不仅狠心地抛下爸妈，去了遥不可及的远方，还带走了，他们在手心里捧大的小外孙。这一打击来得实实在在，那难舍的痛无法言说，妈妈已卧床不起，爸爸将泪水寄于诗行。 来到陌生的土地上，语言不通，如何立足？胆怯、孤独、想家、没有一点安全感。以泪洗面终是解决不了问题，况且，临行前，爸妈就已将所有可能遇到的困难，剖析在你面前。此时，才深刻体味到父母那亲子爱子的心。一切从头开始，学做饭，学持家，学带孩子，任何困难都要勇敢面对，远离了父母，再也没有温暖的羽翼为你遮挡风雨。 回家探亲是两年后，一见到爸妈，就忍不住涕泪磅礴，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委屈，以及所尝受的酸甜苦辣，随着眼泪一股脑地倾泻而下。几天后，妈妈就发现了我的变化，懂事了，勤快了，会体贴人了。这些变化，带给妈妈的有欣慰，更多的却是心疼。四岁的小外孙更惹人疼爱了，会给老爷和姥姥讲幼儿园里的趣事，也会把所有的山都叫玉龙雪山，他在墙上画的小汽车也更形象了。回到亲切又熟悉的环境里，连小孩子都更加灵动了，欢天喜地，满屋子飞过来，飞过去，让人生出许多感动来。哥哥姐姐也都全家出动回来相聚，小屋内笑语喧哗，好似过节一般。 相聚在一起的时日总是过得太快，才没呆几天，就又要走了，觉得有许多话要对爸妈说，又无从说起。还未曾道别，妈妈又开始落泪不止。再一次，在爸妈的肝肠寸断中，转身离去。 从姹紫嫣红，到翠绿成荫，从层林尽染，到白雪飘飘，一年的时间倏然而过。喜气洋洋的新年气氛还来不及落幕，就接到妈妈病重的消息，不敢相信，离家时妈妈的叮嘱犹在耳边。我信守承诺，把自己和孩子都照顾得很好，可妈妈你为什么失信？在慌乱中，请假、订票，辗转一个星期，终于回到家。 病床上的妈妈已是那样瘦弱，才只分别短短一年的时间，却再也不能起来给我做羹汤。妈妈患的是绝症，早已确诊，怕我无法承受，都一直瞒着我。 我们归来，让妈妈的病情略微稳定。只要是稍有精神的时候，就会把小外孙叫到床前，说一些小孩子的趣闻给她听，唯有这时候，妈的眼神才会亮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更多的时候却是昏睡着。尽管大家都对她隐瞒着病情，其实，妈妈心里一直是明白的，她的目光停留在每个人脸上时，都恋恋的不肯移动。就这样，全家人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了春节。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大地复苏，大家都祈盼着妈妈的病情也能好转。此时，特批的假期已满，还有工作在等待。悄悄来到妈的卧房门口，默默地与她告别。泪水溢满眼眶，却不敢让它淌下来。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心如刀绞，整个人被悲伤吞噬，那种痛，至今仍不敢忆起。离家的第五天，我们还在路上，母亲却永远告别了人世。没有了母亲的家乡，从此不再魂牵梦萦，哥哥怀抱着妈妈的骨灰，搀扶着爸爸，迁居他乡。家乡，已经没有了家。 “自古逢秋悲寂寥”，当我站在妈妈的坟前时，已是遍地黄花落满坡了。黑铁山上又多了一座新坟，黄土下面躺着的是妈妈的一捧骨灰。人生是这样无奈与酸楚，一旦辞别，竟是永远，唯有坟前的花草树木，陪伴母亲长宁。 据说，人是有魂灵的，妈妈，你的魂灵何时能够归来？如今，扁豆花已落，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做鲜美的炖豆角吗？要给我烙松软酥脆的葱油饼吗？要给我煮您最拿手的面筋汤吗？您这么疼我，怎么忍心让我等候这么久？九月菊已花开花谢了二十个秋，您也该回来看看爸爸和我们大家了。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皎洁的月亮应该已悬在了家乡的夜空，中秋节就要到了，我们只能在异乡相聚，为爸爸点燃九十大寿的生日蜡烛。妈妈，难道您不想与我们一同庆贺吗？菊花灯已经在为您引路，您一定会来的对不对？ 作者简介:陆黎君，笔名小桥流水，云南丽江旅游工作者。徜徉于山水间，驻足在文字里。用纯净的双眸观察万物，以简单的文字记录生活点滴。用一颗浅淡的心，安放每一寸光阴；于一书一茶中，领略生活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