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满城》作者 赵骥

叶落满城 赵骥 满城落叶，碎金铺地。极喜欢这样的秋，冬。 风不大，叶子独行，如久住天间的仙女，过腻了锦衣玉食，看厌了龙宫宝殿，非来人世过把瘾。于是，于是，你大胆的，翩然的，摇曳的，飘逸的，来了！我看见你了！你金灿灿的，你油绿绿的，你镶了金边儿的，你镀了铜粉的，你硕大的，你窈小的，你风情的，你娇矜的，你黄灿灿的，你褐金金的，你张扬的，你羞涩的。 来了！你。 看见你的，赏了你的独舞翩翩。你的婀娜，你的华丽，你的青涩，你的熟美，你的昂扬，你的沉醉。风，是你的助力。风，是你的琴师。可不可以说，风是你的情人，你的舞伴，你的闺蜜，你的挚友？只要你愿意，只要风愿意，这些称谓于风，于你，都合适。 没有看见你的，或来不及看你的。你随着风啄了他的裤脚，闻了她的足音，赛跑了他们的童梦，上了柏的肩，照了缘的面，碰了鹊的翅，暖了猫猫狗狗的榻…… 其实，最最暖心的是你埋了半个车轮，掩了整个脚面……你忽而成群的，身子擦着地面流动的走。忽而结伴的，向前挤着跑，似乎去莅临一场鸿宴。埋着车轮时，你柔软。掩着脚面时，你温暖。流动时，你似小河。跑着时，你如席卷。 有的时候，风不飒，柔柔的，你们好舒缓那。停在路边，卧在绿篱上，躺在劲草堆儿，不管叶绿，叶黄，即使叶烂，正面有了霉点，翻过来，你的筋脉，纤细的，粗壮的，如一的硬实，一样的阳刚。就是被人踩在了脚下，你也用你成熟的稻菽般的香气，你经过风的淬火的硬朗的身体，即使谦卑的卷起来的身子，表现出你的存在。真不知是怎样的原理，风过处，小小的一群你们，竟然围上一圈旋转着跳舞，人儿一样的。旋风来，你们大小叶片团在一块儿，旋转，旋转，像有人牵着你们的头顶，你们整体顺成一溜向上盘旋而去。不是很高，高不过蓝天，高不过你们的母树，你们就那样被牵引着向上，向上，努力的向上。当然了，都知道你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就不能向上吗？即使，风没了，你们一片一片又落回了地面，落回地面的你们面不改色，心跳依然，绿的还绿，金黄的还是金黄。筋骨还在，气质不改。有的在大路边，有的在拐角处，有的在高坡上，有的在洼地里，还有的在小沟小坎。你绿，顾你在。你黄，顾你在。你柔，顾你在。你硬，顾你在。你挂在树上，你在。你飘在风里，你在。你躺在地上，你在。你被土掩埋，你在。你深陷地核，你仍然还在。我年少，用你的叶柄，与人较量过力道。用你的叶片，做过一枚一枚的书签，仰望你冠盖如伞，目睹你高耸齐天。如今，我华发增生，引着孙儿望着你，数着你，捡拾着你，一片一片又一片。远方的，我用包包装好，舟车劳顿，让你全须全尾，端给小人儿。近地的，无论园里，路边，院内，和小人儿一起捡进家中，擦去浮尘，夹在书页，压向桌面。 你们的生命似乎从此固化。 然而，那质，那地，那色，那纹。比较你们在树上，在空中，在大地上，跟我贴的更近。 你是一个，几个生命，我是一个生命。 生命和生命的对话，此后的经年，将无声胜过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