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咱爸咱妈
作者：蔡为民
老爸今年85，老妈今年86，携手走了一辈子。4个孩子中，大姐已退休几年，带上了孙子，最小的我也已年近半百。人到中年，父母健在，是件令周围同龄人非常羡慕、自己也非常欣慰的事。随着年龄增长，对父母的感情也愈发变得强烈，明显更多了些牵挂和依恋。近几年来，只要有点可能，我就会尽量多回家看看他们。其实每次回去，更多时间也就是和他俩随意围坐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但每次归来都会萌生一些新的感触，常常令我几天里都难以平静。这次归来同样如此，想起此间留意到的几个细节，便情不自禁拿起拙笔，写下这些文字。
老爸是位中学语文教师，教了一辈子书，他爱生如子，育出桃李无数。虽然他只是中师毕业，起点实在谈不上高，但几十年里硬是凭着自己坚持不懈的学习、实践、总结、提高，一步步赢得广大师生的高度认可和衷心爱戴：从中师到专科，再到本科;从教初中到教高中，再到教教改班;从教研组长到全省劳模，再到全国首批具有讲师资格的中学教师、首批中学高级教师，直至名列建校60年6位名师之首。他与学生之间师爱生、生尊师的佳话还上过省电视台。
老爸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极少见他流泪，记忆中只有34年前奶奶去世那次。或许是年纪大了，感情就会变得越来越敏感也越来越脆弱，去年春节结束探亲临行时，再次见他老泪纵横(这恐怕与他当时的身体状况不无关系，此前他刚刚遭遇了一次脑出血，尚在恢复之中)。这次回家探望，一天，我坐在床边陪老妈聊天，只感觉他默默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间喃喃来了一句“怎么你的头发都白这么多了?!”，循声转向他时，已然见他眼窝里湿润欲滴，心中一阵酸楚，遂故作轻松、半开玩笑地回答：“我明年就50了，有些白头发很正常呀，总比有些同学头发都掉了强吧?”，听了我的回答，老爸似乎才想起了我的年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又难以言表的笑意，无奈之中夹杂着些酸涩，眼泪总算憋住没有流下。是啊，在父母眼里，子女多大也还只是个孩子，让他接受自己的“小老汉”(老家方言，指最小的儿子)也已让岁月这把“杀猪刀”折磨成一个“小老头”，实在是有些难度……
老妈是位家庭妇女，一辈子相夫教子，她识字不多，明理不少，中华传统美德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她孝敬公婆，和睦妯娌，关爱子侄，友善邻里，特别是在同时赡养3位老人、养育自己4个孩子，已然捉襟见肘、左支右绌的特殊困难时期，仍能以博大的胸怀先后接纳近10位子侄、孙辈住家读书或学艺，并始终视之如己出。这种大度、大爱、大善，一直让周围人叹为传说，也奠定了她在全家族百余位老老少少心目中不可撼动的特殊地位。
每次探家，老妈说的最多的就是“好好吃饭，多吃点好的，别舍不得”，唯恐我亏待了自己;要不就是“不像你们，我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都花不了”，唯恐我经济上压力山大，每每总惦着要将她平日节衣缩食积攒下来的那份有限的养老金翻出来，以给孩子的学费、奖学金等种种她能想得出的名目硬塞给我，指望着能尽力帮我一把，尽点微薄之力，好象不这样她就无法心安。每次返京，她总是坚持要送我上车，看着车子一点点开远。
这次也不例外，平日习惯早睡的她，执意要等我动身后再去休息。为尽量少打乱她多年的作息规律，我选择了稍早点动身。听到我要出发，她急急起身，竟然不顾年高体弱，试图替我去拎行李，被我果断“制止”后，便要随我往门外走，说要送我下楼、看我上车，再独自回屋。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为了安全，我再次果断“扼杀”了她的想法。无奈之下，她既心有不甘，又怕被我看见再次受阻，只得倚着门框，微微探出身子，直望着我拉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向电梯。
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几次回头，每次都见她依然倚着门框，朝着我行走的方向张望，不同的只是随着弧形走廊弧度的变化，每一次脑袋都比前一次探得更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目送她的“小老汉”走得更远。其实根本用不着回头，我也完全可以清晰无误、确定无疑地想象出此刻老妈的样子。还没等走进电梯，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想必身后的老妈亦是如此。唉，真不敢想象在我陪伴她10多天再次远行后，她会怎样度过这个漫漫长夜……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就是咱爸咱妈：一个外表严肃，内心坚强，一个外表慈祥，内心善良;一个教会我奋斗，一个教给我善良!感恩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养我长大，育我成人，临到老了，仍然只想着为我毫无保留地奉献出一切!都说父爱如山、母爱如水，都想“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可面对山水，我又能做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呢?无非也就是多几次回家看看、多几回陪陪他们，每每想起，真是羞愧难当，自责不已。可转念一想，父母年纪大了，最需要和最期盼的不也正是这个吗?老爸老妈，你们陪我长大，我想陪你们变老，只望你们好好保重身体，儿子一定争取更多回家看你们、陪你们!老爸老妈，我们一起加油!
（文章原载于《学习时报》2018年10月19日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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