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春天一样
[美]米尔顿·卡普兰
(摘自《中学生阅读》2014年1月 略有改动 若想看原文 可上网搜索:D)
我在街角停下来吃早餐。因为有些迟了,匆忙地吃了些炸面圈,喝了咖啡后就疾步走进地铁站,跑下台阶,赶上了我常搭的那趟列车。我抓住拉环,装作看报,却不停地扫视这些挤在我周围的人们。他们还是我每天看到的人。他们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们,我们却没有微笑,只是是偶遇的陌生人。
地铁快到第175街的时候,我又紧张起来。她通常就在那站上车。她举止文雅,不像其他人那样推推搡搡。她总是挤进一个小地方,紧挨着人们,紧紧握住一个大概包着她午餐的机关信袋。
她常身着颜色鲜艳的衣服。她很漂亮,除了涂口红外再无其他修饰。 她那双明亮的蓝眼睛温情脉脉。 她天然的波浪式头发,就像飘落的白杨树叶的色调。她在车上所做的就是抓住车的扶手想着她自己的事情
我总是喜欢看着她,但又得小心翼翼,唯恐她发现我在看她,怕她生气,怕她离我而去,那样我便没有任何朋友了,因为她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尽管她好像还不知道。我孤身一人在纽约,我认为我有点怕羞,不容易交朋友。同伴们都有家室,他们要过他们自己的生活,我怎能邀请人家到我的单身房间来呢?
这座城市真使我心烦。它过于庞大,人声嘈杂——对我这个独行者来说人也太多了。我大概适应不了它。我曾习惯于小新罕布什尔农场的宁静,但在那里不会有任何远大前程。后来我从海军退伍,就申请到了银行的这个职位。我料想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我时常感到寂寞。
我的身体随车子的运动而摇晃时,我喜欢想象我和她是朋友,能很友好而非冒失地说些诸如“早上天气真好,是吗?”之类的话。我梦想着或许有一天我要结识她,要自然而然地。或许像这样:她从车门进来,有人推着了她,使她擦着了我。她会敏捷地说:“哦,请原谅。”
我就礼貌地举起帽子答道:“一点都没关系”。并向她微笑以示我不在意,于是她会对我回报一笑说:“天气真好,是吗?”那我就说:“像春天一样。”我们也许不再交谈。但当她在第34街准备下车时,大概会朝我轻轻挥手说声“再见”,我就再次斜帽致意。
没多久,我们将有些友情,开始谈论天气和新闻等。有一天她会说:“你说滑稽不?我们天天在这儿交谈,却连各自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就站得笔直,倾斜我的帽子说:“我喜欢你认识托马斯·皮尔斯先生。”她也会很认真地说:“您好,皮尔斯先生。我要你认识伊丽莎白·阿尔特梅丝小姐”。她一定是戴着那种姑娘们春天常戴的白手套。我们周围的人会微笑,他们也在分享我俩的欢乐。
“托马斯。”她说,当她试着把我的名字念出声来时。
“干嘛?”我就问。
“我总不能叫你托马斯。”她说:“那太拘谨了。”
“我的朋友管我叫汤米。”我就告诉她。
“我的朋友叫我贝蒂。”
大概就会这样。或许不久后我会提到一部正在音乐大厅上映的好影片的名字,假如她有空,我就建议去看——她会立刻说:“嗬,我也喜欢看!”我就早点完成工作到她工作的地方去接她,一起出去找个地方共进晚餐。进餐时我就与她谈,告诉她新罕布什尔,或许说起我曾多么孤寂,如果那是一个安静舒适的好座位,我还可能告诉她我曾多么怕羞。
她会用闪亮的眼睛盯着我仔细听,双手手指交叉紧握,倚在桌上,让我能闻到她头发的芳香。她会低语:“我也怕羞。”我们背靠背,悄悄地微笑,接着就吃饭,不再说啥。
然后,我送她回家。她不会要我走完全程的。“我住在新泽西。”她会说:“你送我回家,真是太好了,但我不能要你像这样走很远的路。”但我会抓住她的胳臂说:“我要送你回家。”我们就乘公共汽车穿过乔治·华盛顿大桥,跨过它下面奔流不息,黑色而又神秘的哈得逊河,就到新泽西了。我们见到了她家院落的灯火,她会邀请我进去,但我就说太迟了,于是她会恳求我:“那么你得答应我这周星期天来吃晚饭。”我就答应,然后……列车慢了下来,因为停车,人们努力使自己站稳。这就是第175街站,一大群人等着上车。我渴望找到她,却到处也看不到。我心绪低落,可正在这时却发现她在另一侧。她戴着一顶新帽子,上面有几朵小花。车门一打开,人们就朝里涌。
她夹在蜂拥的人流中不能动弹,猛地撞到我身上,拼命一把抓住我正握住的吊带不放。
“请原谅。”她气喘吁吁。
我的双手被压着,不能倾斜我的帽子,但我礼貌地答道:“没关系。”
车门关起来,列车开动了。她只好抓住我的拉环,没有其他任何位置了。
“今天天气真好,是吗?”她说。
列车正在转弯,车轮擦着铁轨发出尖锐的声音,就像新罕布什尔的鸟儿歌唱。
我的心疯狂地跳动着。
“像春天一样。”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