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好物不坚牢 彩虹易散琉璃脆 -《我们仨》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 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 人间也没有永远。我们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处。但老病相催，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尽头了。 周奶奶早已因病回家。钟书于一九九四年夏住进医院。我每天去看他，为他送饭，送菜，送汤汤水水。阿瑗于一九九五年冬住进医院，在西山脚下。我每晚和她通电话，每星期去看她。但医院相见，只能匆匆一面。三人分居三处，我还能做一个联络员，经常传递消息。 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钟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做「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我们仨》杨绛 这本传奇中再版多次的书，直至最近才刚刚读完。说来也巧，书到那天，正好降温。一口气在办公室读完前两部，关于一个漫长的、荒谬的、错乱的梦境。然而，那种由此滋生的失去的惶恐、分离的痛楚，却感同身受。 那条来来去去的古驿道，那只不断飘远的小扁舟，一切都在述说着必然的失去与分离，于是，相聚与陪伴，在可预知的结局面前，更徒增哀伤的意味。 说来，一家三口相伴的几十年，可算是幸福的，志趣相投的夫妻，善良聪慧有才华的女儿，温馨快乐的三人世界。只是女儿丈夫前后一年离开，对一个如此爱家的女人而言，寂寞独活该是多大的打击啊，且其时，她自己已年近九十。 脑中一直有一幅画面，30年代，夫妇二人回国，在游轮上留影，圆圆还小，穿白裙小凉鞋，小脸和小手小脚肥嘟嘟，被杨绛先生抱在怀里。就是这个小女孩，文革中死了丈夫，不到六十因病离世。一个那么小的小孩，有一天也会长大，也会衰老，也会遭遇人世苦痛，甚至，也会死亡。这个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但是只要一这么想，心里就痛得要命。 今天，烤着冬天的太阳读完最后一个部分。心情平复了，心结释然了。那么沉重的开始，如此轻盈的结束。因为，在人间啊，当然有人间的喜怒哀乐。那样的一段路，我们仨一起走过，相依相偎，相慰相安，足矣。记忆仍在，老先生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