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如水
子皈
河水清澈,漕口里的风沿河滩而下,芦苇摇啊摇,我仿佛还走在那条小街。
开饭店的张跛子一面擦拭门口落满灰尘的招牌,一面对着疾驰而过的拉煤车吐口水,其实是在啐他家对面与他老婆杏花有染的胡郎中,胡郎中早年做过兽医,骟驴时不小心被驴踢塌左肩后,改的行。
王顺夫妇后院经营裁缝铺,门面支摊子卖服装,两口子刚刚起床,打着哈欠从门里走出来。旁边一只眼的修表匠从玻璃后面木讷的直朝他们笑。理发的老耿头新近收了一个水灵标致的女徒弟,巷子后面守寡的豆腐西施家冒出青烟……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和场景像记忆一样从眼前蹦出来。
拐角的时候,碰上了谭疯子和他的狗,他们蓬头垢面,一身酸腐味,捡到东西同吃,下午去镇政府食堂领一份剩下的渣饭,晚上一同睡桥下。过年时,镇上会为他修发,洗澡,吃年夜饭,捎带着他的狗也是这待遇。有人说他是文革造反派的头头,做镇长整人太狠被拍了黑砖,也有人说他是失了上大学的名额才这样的。许多事都不详了。
他笑着露出森粲粲的牙,递过来一个滋了几口的烟屁股,那条狗默不作声,脸上尽显茫然。
说不清楚,江水涨起来以后,殁去的那个镇子是不是真是这样,还是时过境迁,影子在一个人的心中发酵,虚构进了一条街、一个形迹污秽的疯子和一条眼神苍凉的狗!
流水已去,逝者如斯,如今的我,惶然地、宿命般地、长久地、孤独地站在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