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
有人说喜欢回忆是衰老的表现,我认为回忆是一种残酷的美丽,它把那曾经沧海的过往,逝去了的岁月,老了的年华,和那些遥远的日子尘封为岁月的茧,让人无可挣脱。但有一些记忆却能在岁月的长河里依然浪花翻卷,让人无法忘记……
19岁那年,我从学校毕业,只身一人来到子午岭深处的华池豹子川当老师。这里山大沟深,森林茂密,早在抗日战争年代,八路军三八五旅留守部队的七七零团战士也曾在这戍边屯守,当年抗大七分校的学员也曾在这里开荒种地,开展大生产运动。直到现在川道两边的一些石崖壁上还能清楚地看到当年的抗战宣传标语。
我从教的学校是长庆油田指挥部机关农场二分场的职工子弟学校。这是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分小学部和中学部,学生全部是农场的职工子弟。
从庆阳(现在的庆城)坐上当时每周一、三发一次的带着帆布棚的解放牌卡车,在拥挤和颠簸中翻山越岭,行进了五六个小时后,到达豹子川场部。
下了车,我们被安排在场招待所住了下来。洗漱完,天已黑下来,当时用电是场里自己发,在规定的时间开机开灯,发电机关了就停电休息。
第二天便去学校报道,从此便开始了我在这里四年的教学生涯。学校总共有二十几位老师,我被安排代初三级语文,并兼任班主任。除正常的教学工作以外,还承担了当时待业青年的文化课补习培训,因为当时的长庆油田招收农场职工子女当工人是要进行文化课考试的。
学校在场部下边的另一层台地上,从场部大院出来,下一个长而陡的坡,在距离小河边不远的地方。我们的办公室是一排十几孔的石箍窑,办公室前边的几排平房便是教室。小学部在北边,中学部在靠近小河边的南面。教室是几排清一色的砖瓦房,在今天看来或许有些简陋,但在当时已是很气派,很高大上的了。
初为人师,和刚刚走上讲台的所有人一样,满腔的工作热情,伴随着参加了工作的喜悦,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教学上。那时我们在石窑洞里集体办公,老师们除上课之外,大量时间都用在备课、钻研教材、提高教学水平上。老师们都很敬业,尽管学历不高,教学水平不高,但工作热情、工作积极性都很高,大家互相学习,共同探讨解决教学中碰到的各种问题,让人能真正感受到团结互助、共同提高的集体生活氛围。老师精心教,学生也认真学,师生关系融洽而和谐。
如今我已从教三十多年了,我自己认为那个时期的师生关系是最好的。学生偶尔犯错,老师也会有小的惩戒,不会招来非议,更不会造成一些重大事件,从场领导到职工家长在学生教育问题上都能达成共识。
每到周末,总有学生硬拉着老师去家中吃饭,为了争抢老师去家中吃饭,学生之间还闹不愉快。家长会把家里面最好吃的给我们端上桌来,陕北的烩菜、豆豉炒肉,河南人的胡辣汤,四川人家中的腊肉,各地不同的风味在学生家里我们都品尝过。现在想起来内心很温暖,当年的饭菜香味依然可以让我回味至今。
紧张的教学之余,课外生活也是丰富多彩,开展各种比赛,举行文艺表演。和学生一起上山摘樱桃,采蘑菇,下河摸螃蟹,捞鱼虾。每年清明节我们还组织学生去张岔烈士陵园扫墓,带他们参观东华池的抗大七分校旧址。总之,一切都让人能感受到学习和生活中真正的乐趣,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才是真正的快乐教育和素质教育。
1984年石油农场被移交给了地方国营林场,学校医院一并移交,我们也就成了林业职工子弟中学的教师。豹子川四年,我送走三届毕业生,学生中有的被长庆油田招工,有的考上了石油技校,还有的上了高中,最后考上大学的也不乏其人,大多数学生当了林业工人。这两年通过微信群联系上了一些学生,每每遇到他们有什么喜事,如儿子结婚,女儿出嫁,就会告知我,他们说不为别的,只为想在这些时候能见到他们当年的小高老师。
1985年,合水林业总场连家砭林场办起了职工子弟中学,我被调去任教,尽管有许多不情愿,各种不舍,但最终还得服从组
织安排,离开豹子川去连家砭任教。
走的那天,天下着雨,当我挥手目送那些站在路边向我送行的职工、同事、学生时,情难自已,泪如雨下,有一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但我还是忍住了。站在行进中的敞篷卡车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蒙蒙细雨中的豹子川,一行泪水和着雨水交织在一起尽情流淌……
别了,豹子川,别了,这个曾经梦想开
始的地方,这个我奉献过青春的地方,这个
让我今生永远魂牵梦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