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艳阳那片天》作者沈晓东诵读自由飞翔

那片艳阳那片天（2100字） 文/沈晓东 半个多世纪前，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 几缕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xi、透过灶房的玻璃窗，斜射到我睡房的墙壁上，洒下一串串规则或不规则的图案，影影绰绰chuo4。像一张张熟shu2悉或陌生的笑脸，更像天边一抹淡淡的云，在那面糊满报纸的土墙上，慢吞吞地移动着，移动着。 这种时候，家里通常是我一个人。父亲在百里之外的“干校”接受锻炼，只有逢年过节，才偶尔回来，小住几日。我一个人随着母亲，长年住在她学校的教师宿su4舍里…… 天亮了，该起床了。看着墙上那些悄悄明亮起来、金灿灿的光斑，我这样告诉自己。 穿衣，下地，洗脸，吃饭。然后，我爬回炕上，抱起枕边那本砖头一样厚的《艳阳天》，开始像模mu2像样地“阅读”起来。所谓的阅读，也只是读字，捡我认识的字读。从封面开始，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目录也不放过。 刚刚三两岁的我，还不认识太多的汉字。那本书，除了书名、人名和口号之类的句子，我甚shen4zhi4至无法读出、读懂一句完整的话。但每天，我依旧这样抱着它，一遍又一遍，煞有介事地翻着、看着、读着，一边等着母亲回家。 母亲是那所乡村中学的数学教师，有时好像还兼任过生物、农业基础等课程。学校跟我们的“家”只隔了一条马路，相距不过二三十米。每天早上，母亲总是在我酣睡的时候溜出家门；又在课间，或是她没有课的时候，匆匆跑回来，看我一眼。有时，是隔着窗户，“偷偷”地看；有时，则会打开房门，进屋问我一声，吃没吃、喝没喝、去没去“便所”。 学校里多是男教师。极少的几个女教师，除母亲外，也都是单身，所以也就没有托儿所、幼儿园。我的童年，至少有小半年的时光，是独自一人，被母亲“圈juan4养”在那间小屋里的。简单的玩具，饼干、江米条之类的零食，应该是有过的，但在我记忆里，都没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印象最深的，只有一间小小的房屋，一yi4铺pu1炕，一只枕头，一床被，外加一本厚重的、著名作家浩然创作的长篇小说《艳阳天》。 记忆中，也有过一两个玩伴，其中一个叫小丽。也是女孩儿，瘦瘦的，说话慢声细语，走路像小猫一样悄qiao3无声息。她的年龄，好像比我稍大一点点儿，但已经很懂得察言观色了。知道我妈不让我跟她玩儿，但时不时地，她会瞅准时间，躲过大人的监督，隔了我家门前小院简陋的木栅栏，轻声呼唤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叫。对小丽的邀请，我多半是置之不理；实在禁不住诱惑了，才壮着胆子溜到院子里，跟她玩上一小会儿。 很多时候，我会抱着《艳阳天》出去，“教”小丽认识书里面的字：诸如萧长春、焦二菊jv2、小石头、马小辫儿，还有贫下中农、麦收时节、农业合作社，以及支援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一粒粮、一颗心，送到北京献给毛主席，等等等等。我像母亲教我认字一样，用食指一个字一个字地点着，点一个字念一个字。小丽一副很乖巧、很认真的样子，我念完一句，她也就跟着学一句。 没有像样的玩具，也没有小人书、连环画等儿童读物。这本封面残损、书角卷翘、页面泛黄的《艳阳天》，几乎成了装饰我寂寞童年的唯一亮点。 这样的“约会”，是不能持续太久的。小丽的爸爸，是学校里的一个什么委员会的主任，典型的“工宣队”形象，一身制服总是板板正正ban3banzhengzheng的，走起路来噔噔噔deng1。他好像从来不会唠闲嗑，也不曾对谁家的小孩子露出过笑脸儿。母亲因家庭出身问题，一向抱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态度，对他敬而远之。同时，明令禁止我跟小丽一起玩儿。 一天中最快乐、最充实的时光，其实是在晚饭后。母亲洗涮完毕，便和我偎在炕头上、被窝里，给我念几段“艳阳天”，并随机教jiao1我认几个字。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收音机，就连当地村民家家都统一配置的有线广播——小喇叭，我家也没有。这本《艳阳天》，是母亲仅有的一本文学书籍，也几ji2乎成了我和母亲所有的“业余生活”，更是我平生接触到的第一本“字典”。我是靠它，早早地认识了许多汉字；而母亲应该是靠它，打发了许多的孤独和落寞，同时又在不经意间，对我进行了文学启蒙。 书中所描述的——坚持原则的萧长春、乐于助人的焦二菊、单纯可爱的小石头，还有恶毒凶狠的马小辫儿，都在我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而烈属王老头冒雨帮助合作社抢收麦子的情景，更是叫我极早领略到了汉语言的魅力和幽默——面对社员们的好心劝阻，王老头并不领情，“添个蛤蟆还四两力哪，二爷我咋也比一个蛤蟆强啊！”仅这一句话，作者就把王老头勤劳、善良的优秀品质，以及他热心、爽快、风趣，又有些固执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时，母亲会把我带到办公室。在老师们政治学习、备课，或批改作业的间jian4隙，不定谁会冒出一句，昨晚看《艳阳天》，一直看到几点钟才睡觉之类的。这就免不了引起一阵讨论，免不了从文学的角度对小说中某个精彩片段、劳动场景、人物对话，加以剖pou1析、讨论一番；同时，对这部小说的作者浩然的创作水平，发出由衷的赞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精彩处，个个飞飞色舞，笑逐颜开。 我依旧清楚地记得，在一次类似的谈论中，母亲提及小说中的一个细节，大概意思就是在什么情境下，大脚焦二菊说了一句什么话。母亲一边叙述，一边起身离开座椅，牵着我的手，很入戏地模仿起“剧中人”的对话，引得满屋子人笑声朗朗。当然，母亲自己也早就乐得直不起腰了…… 岁月匆匆。昔日的人和事，都渐行渐远了。而今，每每忆起童年，多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唯有几处场景、几个细节，刻在记忆深处，历久弥新。 作者简介：沈晓东，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散文学会会员，秦皇岛市作协会员。有作品在《散文百家》《散文风》《河北日报·布谷版》《河北小小说》《渤海风》等省市级报刊发表。多次获河北省散文名作奖，河北省作协专题征文奖，河北省开发区协会专题征文奖。有作品入选《河北散文家作品选》（中国文联出版社）、《精短散文佳篇选粹·2018》（团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