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愁
杨进荣
读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乡愁》,那么梦幻,那么唯美。像一张大写意画,涵贴了那么深的家国情怀。
好长时间,我在月下城市的窗口凝思,我的乡愁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童年,是土窑洞后那连绵不断的大山,是山坡上的羊肠小径,是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是冬天一眼望不到边的衰草黄,是自小一块耍大的玩伴,是支离破碎的山川,是传统的耕种农具……每一样,都能勾起乡愁,但每一样也不全是乡愁。
乡愁是一种回不去的思念。乡愁是一处有父母的温馨。父母没了的时候,故乡就远了。留在记忆里的无法言说,只能以乡愁的身份出现。
乡愁是故乡的树。杏树、榆树、杨树、柳树。虽然它们不是树种里的稀罕。但门前的那一棵,像盼望我归家的母亲;如严厉苛责我成才的父亲。
乡愁是故乡的山。大的,小的,高的,矮的。也许它们赤身,也许它们衣衫褴褛,衰草连天。但拔在手里的那一把,像我拣了一枚硬币;如我有了削铅笔的文具。
乡愁是故乡的河。直溜,弯曲,交叉,孤去。有时浊流混涌,有时干涸见底。但村前的那一条,终生都不能忘记。雨里踩着泥浆涉过,雪里踏着冰面跨越。
乡愁是故乡的羊群。在山腰,在山巅,在河谷,在平地。有时咩咩的叫声如我沙哑的嗓音,有时一声不吭似我对现实的无能为力。
乡愁是故乡的天空。深邃,湛蓝,旷古,高远。无限的蓝沁人心脾,广大的空无边无际。白云和黑云如我泼洒的浪漫诗意,阴云和雨珠像我青年时代敢爱敢恨的铿锵努力。
乡愁是故乡的田野。焦黄,浅绿,麦浪,谷糜。秋后早春,一抹的黄如我饿疯了的土皮,春夏初秋,到处绿干染呼吸。麦浪是旱塬人的大海,沉重的糜谷穗子像父亲永不高傲的脾气。
乡愁是故乡的梯田。一台,一圈,一绺,一山。有的沿沟底转到山顶,有的从山脚绕到山巅。春夏种满绿色的希望,秋天湧成相思汇积我的笔底,冬天长成皱纹爬满父母的额头。似一条条哈达,如一绺绺丝巾。它们把故乡的荒山修成了佛,养活生灵,慈悲无比。
乡愁是故乡的窑洞。一眼,一院,一处,一片。用胡墍草泥箍出来的庄院,是中国民居的一大创举。不怕被污染,别担心成本高。如父亲的劳作,没有自己;如母亲的付出,自感天经地义。
乡愁是童年的玩具。抓五子,滚铁环,跳方儿,掏小鸟。饥肠辘辘,从不影响玩的兴趣;哄抢推搡,也不影响相处的关系。天真才能无邪,单纯才有快乐。如山岗上的风,自由来去;像小溪里的水,去留无意。
乡愁是故乡的炊烟。或轻,或重,色深,色浅。婀娜时如羞羞的新娘,厚重时似谁泼洒的浓墨。爬在山脊,贴在山坡。飘过屋顶,挂上树梢。一丝一缕,如母亲对儿子的牵挂;一股一囱,像狂风掀起的海浪。
乡愁是故乡的饭菜。浆水面,懒疙瘩,洋芋面,杂粮饭。吃不饱时,喝一碗浆水,为瘪肚子滚圆;能吃饱时,怎么吃都不担心得病的风险。吃得很好时,杂粮如过去吃肉那么稀罕。异地高价杂粮时,乡愁涌现眼前。回去吃杂粮时,饭桌上的食物都是温暖。
坐在城里,我的乡愁在故乡;坐在故乡,我的乡愁在心上。故乡的乡愁不断生长,影响得我想起眼泪汪汪。心头的乡愁发酵回甘,不喝都能使我酩酊大醉。
住在城里,我怕记往,月圆的日子,乡愁装满我的窗口,爹娘就像爬在我的窗前。回到乡里,我怕忆旧,没事干的日子,乡愁落满我的稿纸,一滴一滴打湿我的字间里行。
小时,不知道乡愁,说自己是山里人时,都不敢理直气壮。长大,才知道乡愁,提自己在城里住时,就如我们已经没有了爹娘。
我把乡愁当成了一碗酒,越喝越失态疯狂。我把乡愁当作一壶茶,越煮味越浓。
作者简介: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西北星,甘肃省会宁县人。本科学历,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学时代起在《中学语文报》《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日报》《白银文艺》《乌兰》《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首都文艺》《人文白银》《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天南地北会宁人》《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凤凰网等网络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多篇。有《抱朴》散文集出版。现供职央企,从事管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