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上个月冲到我面前直喊:“我今天去相亲了,你猜猜我遇见谁了?”
我从来就抓不住重点,我说:“你去相亲了?相亲?相信的相,亲密的亲?”
大头说:“……对,但是我想让你猜的是我遇见谁了!”
我说:“我懂,但是你为什么去相亲了?”
大头没理我,一脸正色:“我遇见胡丹了。”
这回我抓住了重点:“胡丹?胡说的胡?宋丹丹的丹?”
大头说:“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说是王珞丹的丹。”
我说:“这不都一样吗?你的相亲对象不会是胡丹吧?”
我心说生活果然比电视剧还狗血啊,相亲还能相到前女友。
大头说:“这倒没有,不过她就坐在另一桌。”
郭大头是我的初中同学高中室友,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特点,就是头大。尤其是我们打球的时候,他的头非常影响我的视线。兴许也是因为这点,大头打球技术一流,那时高中的姑娘要么喜欢帅的,要么喜欢打球打得好且帅的,刚好大头两点都沾,也算是被学妹写过情书被学姐堵过教师,但无论学姐还是学妹他都通通拒绝。
因为他喜欢我们班年龄最小的一姑娘,胡丹。
郭大头读书晚,他是我们班里最大的。胡丹从小聪明伶俐加上读书早,她比大头整整小了三岁。那年头胡丹长得乖巧成绩又好,我们班没几个男生不爱她。因为我爱的是隔壁班的姑娘,对大头没威胁,所以那时大头整天找我商量追胡丹的策略。
那年头我自己的事都搞不定哪能帮忙搞定别人的,不过我还是帮大头要到了胡丹的小灵通号码。某天我在课上给大头发了三条短信,大头一条都没回。我心想奇了怪了,下课时他就跑到我身边跟我说他和胡丹发了一节课的短信。
我说:“我发你的短信呢?”
大头说:“哦我没看。”
我说:“大头,请你不要忽视我,另外请你不要带偏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小姑娘。”
大头说:“我不是要带偏她,而是要把她带到我身边。
大头从自己收到的情书里汲取灵感,每天变着法子给胡丹写情书。
那两个月,他每天都提早半小时去学校,给大丹买早餐。而且他从来不让自己被其他同学看到,只留个记号让胡丹知道那是他送的。
那是我还问:“为啥你给胡丹送早餐还得避着所有人。”
大头狡黠一笑:“不给人压力地对她好,才是真的对她好。”
从此我对大头的情商五体投地。
那几年,胡丹是大头的闹钟,不需要提醒,不需要铃声。
那年大头19,胡丹16。
高二我们填志愿,大头对我说:“我要改志愿,我要去厦门,我要去厦大。”
我说:“你不是喜欢南京吗?说好的古都不去了?”
他说:“因为胡丹想去厦门!”
在爱情的力量下,大头顺利考取厦大。
出成绩那天他疯跑到胡丹家楼下,对着胡丹家的放下一顿喊:“我考到厦大了!我考到厦大了!”在经受路过的几个阿姨的怪异眼光之后,他终于等到了胡丹。
可胡丹见到大头刷的一下就哭了,对大头说:“你考上了有什么用,我没考上!”
后来胡丹去了北京,大头去了厦门,因为异地胡丹没有答应大头。
于是大头那几年飞北京跟坐地铁似的,不嫌贵不嫌累。
大头说:“爱就是她在想你的时候,你在她身边或者在去她身边的路上。”
我再一次对大头五体投地。
那几年大头追胡丹的时候,他常走到胡丹的宿舍楼下,等胡丹一起看电影。
我记得有年夏天,北京的蚊子特别多,他在微信给我直播了他被蚊子叮出的十个蚊子块。
他问我:“你说如果我的蚊子块成了一个心形,丹丹是不是特感动?”
我说:“胡丹感动不感动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都会觉得你是傻逼。”
他说:“只要她不觉得是傻逼就好了呀。”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不,她的想法肯定和我们一样。”
也是这年大头和胡丹正式确立了情侣关系。
这一年的大头23,胡丹20。
他们一个在厦门,一个在北京。
我见证了他俩异地恋的全过程,他们约好每个月都必须见一次,不管忙不忙不管远不远。胡丹去厦门,大头去北京。大头还好,家境富裕;胡丹就要辛苦一些,可她说不能总让大头花钱来北京,怎么样也要去自己花钱去几次厦门。
大头心疼胡丹,说要转学去北京,胡丹死活没同意说不能因为自己打乱大头的计划。
大头说:“我去厦大就是为了你,跟你在一起才是我的计划。”
只是大头没有顺利地转成学,留在了厦大。
胡丹也心疼大头,就瞒着大头悄悄去工作,有时发传单,偶尔也去做主持。
那时我不懂为什么两个人都明明是为了对方好,却还能为了这些事情吵架。
只知道大头说胡丹不用那么辛苦,就算是工作也应该告诉他。
胡丹说不告诉他也是害怕他担心。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头就飞去了北京。
后来我才明白,当你付出的太多对方又无法给你等同的回报时,对于接受的人也是一种折磨。
或许也怪这两个人都太善良,谁都见不得对方受委屈,谁都争着去付出,谁都见不得对方为自己辛苦,谁都不肯让步
大头毕业那年,我和老陈都赶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当然还有胡丹。
那天我们第一次承认大头比我和老陈加起来都帅,那天他特别开心,拉着所有人拍照。当然拍的最多的都是他和胡丹的照片,他说:“我今天拍的照片一定都要用在我俩的毕业典礼上。”
胡丹在一旁笑靥如花,说:“那我们可得多拍几张好看的。”
大头说:“对,老卢和老陈我俩就不要拍了。”
老陈微笑:“那你要不到份子钱了。”
没想到老陈一语成谶,大头没有拿到我两的份子钱,确切地说,他没有拿到一分份子钱。
他俩分手了。
毕业那年大头25,胡丹22。
他俩是在毕业两年后分手的。毕业之后两个人都选择了上海,原本以为他们终于熬过了异地他俩可以修成正果,却没想到偏偏在没有距离的时候他俩分了手。
大头说是他自己没本事留不住胡丹,大头是是他自己见不得胡丹受苦。
我知道,他俩的性格从一开始就没变,见不得对方受一丁点委屈,更受不了那委屈的源头是自己。
大头说:“我带走她的时候,她比现在年轻,比现在好。她将来会变老,如果不能比过去好,我不如让她走。”
我说:“你记不记得那时你追他时问我,如果被蚊子叮出一个心形,胡丹会不会感动,而我回答你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动,但我知道你是个傻逼?”
大头点头。
我说:“我现在觉得我错了。”
这一年大头27,胡丹24。
都说本命年会特别背,看来是真的。
也是在这一年,老陈结婚。
原本奔着结婚去的大头和胡丹,最终还是分了手。
原本都快放弃要等大丁的老陈,反而最先结了婚。
命运来了个大转弯,谁都没法忍住不去设想如果,可谁都没法活在如果里。
老陈结婚那天,包子还是开口聊起这个话题。
大头说:“我等了她四年,在一起三年。你看我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在一起的三年里,我真心爱她,她也真心爱我,挺好的。”
然后他就在相亲的时候遇到了胡丹。
我小心翼翼问:“现在你是什么感觉?”
大头说:“我最讨厌相亲了!而且那姑娘完全不是我的类型啊!”
我没忍住打断他:“谁问你相亲对象的事了!抓重点!”
大头这才恍然大悟,说:“胡丹啊,她已经快要结婚了。她现在的男人看起来也就那样,还没我好呢,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半晌以后他才又开口,说自己以前看到一段话,说只要你遇到一个人,在一段恋情里你把自己变得更好的话,那就说明你没有爱错人。
他以前觉得这句话无非是分手恋人之间的自我安慰,后来发现这句话是真的。
他说:“见到她的时候,以前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面前跑过。我以为自己都忘了,可记忆这东西有时像机器一样精密,在脑海里的就是在脑海里。我也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就跟以前我和你们说的一样,我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虽然分开了,但我很庆幸,在我们彼此成长最快的时候,是我们在对方身边。”
我们总是动不动就说永远,仿佛什么东西就能被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可成长过程中那些你信誓旦旦不会丢的东西逐渐离你远去,甚至于到最后你自己都不再在意,直到时间模糊掉你的记忆。才能明白事情没有永远,没什么理所当然,世界多么庞大,道路多么曲折,我们不分对错。
我们遇见多少人,付出多少真心,错过多少感情,才能慢慢长大。
能在彼此的爱里长大,都是幸福。
我突然想到那年大头为了胡丹每天起早的日子。
又想到那天大头说的话,说既然如此,毕竟真心陪伴过,分开也不苛责,过后反而感激;没有太多怀念,只偶尔想起,也觉得没有爱错人。
不舍得的最后终究会舍得,放不下的回忆终究会放下。
经历过的终究是一种经历,你不能回到过去改变它,你也不需要否定原来的你自己。
在你往前走的时候,曾经经历的不是被丢下了,而是被沉淀了。偶尔回头看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也就没有白白爱过。
然后你总得收拾一下你的心情。
然后你就得重新启程了,为了接下来能遇到的人,更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