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山里等月亮 作者：孙继泉

坐在山里等月亮 孙继泉 黑暗中，老宋的烟头一明一灭，这会儿，它大概是十八盘山中惟一的光亮了，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如果是白天，你就会看清老宋的脸如同裸露着的一块岩石，一道皱褶叠着一道皱褶。他穿一身黑衣服，又好象一片覆满积年腐殖质的山皮。起初我们见到老宋，就像在冬日的田野里发现一只土黄色的麻雀或者在秋天的大地上看到一只青绿的蚂蚱一样，一点也不感到惊奇。我们觉得，在十八盘山，本应有这样的一位老人，而这样的一位老人生活在这里又再好不过。我们上山的时候，穿的衣服都很扎眼，有蓝的，有乳白色的，有红的，有黄的；有肥大的，也有紧身的。叫外人一看，很明显不是长期在这儿生活的人。而此刻，夜把这一切都笼罩了。夜把所有的色彩都否定了。我们和老宋一样，都变成了一团影子，间或轻轻地移动一下。 我们散坐在院子里等月亮，老宋主动陪着我们。 老宋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像旷野中的一棵树，无遮无拦。也许是他长期一个人在山里生活的缘故。他谈的多是他自己经历的生活——山里的事情，村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他从没有询问过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想法，仿佛光他自己的许多有趣的事情都说不完，哪还有心去问别人呢？我们都默默地听老宋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说起自己。 山里的夜晚，风有些凉。远处的山坡上，滚过一阵松涛，有什么东西从树上落下来，先是掉在我们头上﹑身上，又滑到地下。也许是去年挂在枝头的干硬的籽荚，也许是松动的鸟巢上落下的一根树枝，或者树干上脱离的一块树皮。我们却没有感觉到风有多么猛。因为这儿正好是一个山凹，东﹑北﹑西三个方向都高，南面是一个山口。所以这儿叫围子。山下是老宋所在的村子，此刻正闪烁着一簇灯火。白天，我们曾登上高处，观看过我们所住的这排护林房，结果这几间房子全被浓密的树冠遮住了，像隐在树杈之间的一篷鸟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