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四诊,即望、闻、问、切,其望字居首,别有深意。按东方人的习惯,凡至高至上,极其紧要者,必置首位。
扁鹊《难经》中有云:“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其谓“圣、工、巧”者,皆是指人而言,俗称“能工巧匠”嘛!但其谓之“神”者,则人神殊途,天壤之别了。可见《难经》将望诊推崇到了极致。张仲景《伤寒杂病论》载有“上工望而知之,中工问而知之,下工切而知之”的说法。正如林之瀚《四诊决微》所言:“四诊为岐黄之首务,而望尤为切紧也。”
《黄帝内经》曰:“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则知所病矣。” 凡病之所生,必先伤及气,而后累其形。凡病之治,亦必先理其气,气顺则形自变矣。其气之变,最先彰显于色,此时病浅而身多不自知,往往闻之不觉,问之不应,脉之不显,唯望之可辨,其法至捷,故古人将望字列为四诊之首,其深意可知。
在望诊之中,望舌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因舌乃心之窍,而心乃五脏六腑之大主。主明则下安,主不明则十二官危,心一动则五脏六腑皆摇。脏腑有变,以心病当先,脏腑诸疾,当以心窍最显。俗谓“擒贼先擒王”,其王者心也。
《敖氏伤寒金镜录》序云:“古人谓望而知之谓之神者,非指望其面色而已,凡舌苔、毛发、筋骨、齿甲之类,俱包括于望字之中,但望色不及验舌。”
傅松元《舌苔统志》中云:“无论外感内伤,以察舌为最有凭”。
杨云峰《临证验舌法》亦云:“舌者,心之苗也。五脏六腑之大主,其气通于此,其窍开于此者也。查诸脏腑图,脾、肺、肝、肾,无不系根于心。核诸经络,考手足阴阳,无脉不通于舌,则知经络脏腑之病,不独伤寒发热,有苔可验。即凡内外杂证,也无一不呈其形着其色于舌。据舌以分虚实,而虚实不爽焉;据舌以分阴阳,而阴阳不谬焉;据舌以分脏腑,配主方,而脏腑不差,主方不误焉。危急疑难之顷,往往证无可参,脉无可按,而惟以舌为凭。妇女幼稚之病,往往闻之无息,问之无声,而惟有舌可验。”
颜面历受风吹日灼,脂粉遮掩,多有失本真之色,而舌居口内,受外界干扰因素甚少,故显诸象较望面色为优。且面部气血隐于肌肤之内,而舌无皮,仅以半透明之粘膜包裹其上,故诸细微之改变,昭然若揭,展露无遗。
望舌较之于切脉,其脉上隔皮,医者又以指腹皮下神经以感受之,数皮相隔如隔纱探物,岂得真容?况脉理幽微,苦难其别,纵使数医家同诊一人,其结论也难以尽同。
人之触觉远较视觉迟钝,如人之闭目前行,仅靠听、嗅、触觉,蹇涩可知,纵使有人搀扶,也会十分迟缓。若睁开眼睛,一切通澈,心中明了,必迅捷而精准。故目视直观清澈,每胜于手揣心猜。且脉象难于留证,文字图画,皆难指受,时隔多日,则难以比较,而舌象可拍照保存,纵使相隔甚久,也可将前后舌照加以对比,清晰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