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慢景 作者：寄北

一  纸  慢  景 文｜寄北 写字的桌上，木纹旋转，光线堆积，是用来虚度的纸上慢景。白纸走笔，声如附耳之悄言，如微雨蚕房、漏中细沙、透过木格窗的尘与影。 笔划犹如花枝与光线，起承转接风云际会久别重逢，写出要写的，一字接一字，一行了去，一行又起。 写下来又写下来，像袖里浅香衣上酒痕，不言不语千言万语地排列在一起：长途漫漫风起风停白云一窗，一句话游来，就像白鹅划开一池静水，清浅动人。 纸如雪景深处，词语其上一步一迹，虚设缓慢的景象：花半开，月半笼。静到荒凉的小镇里，蝴蝶飞过盛大的花田，送信的马匹踏出雨声和每种寂静。圆月照着连绵的屋顶，钟声越过居民稀少的街巷，被暖风吹得更远，比如词牌下的某个春天。 也可以在纸上画下这样的远方：花朵攀爬的矮篱旁摆放一只邮箱，朴素的木盒子，镶着铜饰仿佛久远之物。晴好的日子，有人前来打开它，里面唯有春天来信。花树下看完它，月光打落花朵，翻山越岭直至星辰阑珊，它仍然是温暖安静的甜蜜记忆。 如果愿意，在一些好月份，词语的斜坡上永远是陈旧的春天，花香笼着长短不一的句子，蝴蝶从温暖的事件中飞来，它们飞过景象和气氛，蜜糖色的光线静静垂落。 泛黄的纸上，每一个词语皆有芳香起伏，拆出来不读已经暗自起风。读信，是虚设的挑灯徐行，遇见水上光影，与自己碧波相见。读一册书，是一个人看另一个人，次第生长属于自己的时光。 浅窗慢椅，在清晨午后或者黄昏，风翻书页，纸上江南半壁，季节拆分，一纸慢景瓷绸不语，词句如旧物堆积，是寂静的往事。靠着这些旧物坐下来，每件事变得洁净缓慢，像永远处在下午和黄昏之间的糖果店，是每个人甜蜜芳香、寂静惆怅的前尘。 每个虚构的地址和日期，在纸上都将永不增减，翻开刹那崭新如昨，合上，时间与地址皆有所指，马匹在每一个词语里春风桃李，寂静不言。 被某一尾风扶起过的花影，也这样那样在字里行间得到表现。还有云朵，清风，流水，钟声，午后，黄昏，屋瓦山川。 风起中央，一叶一花一夜一昼一梦，逼真而虚幻，它们是每一个人的对岸之物。 雨水斜挂的一天，寂静降下来，请坐到一盏灯下，摊开一本书，或者一页纸，词语所到之处，皆是镜子里的春天，花枝上亮满了灯盏，每束光线下都是缓慢暖景，无用而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