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的小名
文字|白音格力
一直,我不说“莲”,只说“荷”。
跟自己说,“去看荷吧”,仿佛春来草自新,仿佛云掉了一朵我窗前,仿佛捡了一枚藏了一肚子涛声的卵石一样,都是那么自然的事。
月催更,尘收露,浮云看静花看闲。去看荷,就是整个身体都闲着,整座春天也闲下来,大开着门,跑进一溜夏;去看荷,就是去看点闲岁月,去看一池水,水面有人画了闹红小舟,去看荷叶上躺着昨夜哪个诗人驻足后遗忘的一个清圆圆的韵脚,去看我房间里、镜子里从来长不出的亭亭的叶,净植的花。
我不会对着自己说“去看莲吧”。那样,我会担心我眼睛不够清,没有一波清涟,手指不够净,不敢翻开我心底的《爱莲说》。
就像一直对佛,不敢太靠近。每到寺庙,只找僻静处,静静听听钟声,闻闻风中的香。虽不像别人虔诚进门叩拜,但会在僻静处一直呆着,有时可以坐半天。
如果为一朵荷花写一首诗,我会这样开头:某年某月某日,我去看荷。仿佛我流浪了一千年一万年的身体里,铺开长卷,提笔就是为了记载这一天。
莲需要敬,荷却可亲近。
小池边,初夏时节,荷叶清圆,小而稚嫩,清清爽爽,偶有一枝菡萏,袅袅婷婷。有微风吹来,好似唤一声小名般的甜腻,荷叶便轻舞,滚动着一个个清亮的露珠,与你**。小亭旁,盛夏之时,荷叶如盖,挨挨挤挤,荷花饱满,初心亭亭,这时她们最喜欢的便是有人**一句小名,随后便露出嫩红脸颊,与你相识。
心中是有莲的。
岁月渐深,越来越喜欢莲。莲一开,仿佛开的是一扇窗,看到以前不曾看到的风景。艳就让它艳着,淡就让它淡着。人在其间,得一素心,一平常心。再行于何处,都觉得月色可以铺路,云可以铺路,人走一生,无纠结,无怨愤,无争执,无欲求,百岁方圆,内在开阔。特别是于情感而言,心中有莲,得不到的,伴以荷风微澜,失去的,留得残荷听雨声。
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写过,一叶荷,洗净了世界,长出一朵莲。是的,去看荷,若有雨,雨洗荷,荷洗我眼我心,洗净一个内在世界。也许此时,才敢轻轻唤一声“莲”。
在我心中,荷是莲的小名,住在一页春天的旁边,住在我诗歌的故乡。我可以唤着她的小名,像一朵云掉在她的池边,像一枚卵石安静地沉在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