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岁月是一片海，我们静默地随波追流

岁月是一片海，我们静默地随波追流 方不见 我大二的时候在一家青春文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小说，六百块钱稿费，我兴奋地以为自己要变成作家了，于是每天去图书馆借书，一本一本地看，然后趴在电脑上写，土豆、耗子和胖子就玩游戏。 差不多一个月，我写了15篇，那个接受我投稿的编辑都烦了，连连和我说，不见，缓缓，不用急，慢慢写。我深受打击，拉着室友把第一次得到的六百块钱稿费拿去喝酒。 我问土豆：我会是一个作家吗？ 土豆说，会的。 我问耗子：我写的故事不好吗？ 耗子说，相当好。 我问胖子：那为什么编辑不要？ 胖子想了一会，哈哈笑起来说，编辑瞎呗。 大家碰杯一饮而尽。 喝到凌晨，四百块没了，胖子说，不见，就都喝了，再唱个歌呗，我捏了捏剩下的两张百元大钞，一甩手说，走。 第二天早上，我们带着宿醉悄悄跑回宿舍，一觉醒来睡到下午，我感觉心里空落落，那时候我发现酒是这世界最没用的东西，当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还要继续，窗户外面很多成群结队的情侣慢慢走着，我打开电脑，继续和网络上的文友聊天。 那时候在一个写手群里，有个女孩，叫小施，和我一样大学生，她大四，马上毕业了，还一篇文章没有发过，但是她挺乐观的，总是说迟早有一天会发表的。 有一天她单独Q我说，不见，交个朋友呗。 我赶紧点开头像跑到她的空间去看相册，心想要是美女就交，可是相册全部上锁了，我冷冷地回了一句，哦。 过了会她说，哟，不开心啊。 我说，没什么不开心啊。 她说，你发表了几篇小说呀。 我说，就一篇呀。 她说，不错，不错，至少发表了，我还一篇都没发表。 我发了一个笑脸过去，我知道，你在群里老有名了。 她发了一个窘迫的表情，是不是感觉特好笑，没有发表过文章的也混在你们这些作者里。 我说，没关系啊，我写的也幼稚的可以。 然后突然断网了，耗子、土豆和胖子呼啦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在宿舍里把路由器翻来覆去地开开关关，土豆重启一下说，路由器没问题啊。耗子也重启一下说，是没问题。胖子也要去重启，我一把拉住他说，你们这群呆逼，我们欠费了。 他们三个把脸望向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哦随便打开一个网页，然后上面跳出了缴费通知。 他们三个嗷嗷大叫地看着自己的英雄在屏幕里被封印了。 然后我们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跑到营业厅去缴费，土豆在这方面简直是个废物，几乎没有赢过，他吭哧哈哧地缴完费跑回来，我联上网后，看见一连串地痛骂，那个姑娘脾气真是暴躁的可以，说我没有绅士风度，说我这样把姑娘撂倒电脑前自己跑路简直就是人渣。 我看着笑了笑，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 后来运气好，又发了几篇小说，和群里的人也相对熟悉了，我特别不喜欢参加活动，而杂志社要弄一个YY语音群和读者互动，我说什么也不参加，小施说，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我当时一口水喷在电脑屏幕上，刚要大骂她一顿。 她赶紧说，抱歉，打错了，是让你赏个脸。 我去你大爷的。 还有一次杂志社要在贴吧里玩一个抢楼的游戏，她还是最积极的那个，在贴吧里，疯狂地留言，一会儿，哈哈哈，一会儿，噢噢噢，就是就是，啦啦啦，反正无聊透顶了，我只是在快刷到指定楼层的时候冒个泡。 小施说，不见，无聊，我们玩个游戏吧。 我说，玩什么游戏啊。 小施说，临时编故事，你一句，我一句。 没等我回答，小施就连连发了几句给我说，快去贴吧，开始了，开始了。 我赶紧点开被我缩小到菜单栏的网页，一看，肝胆俱裂。 不见其实是个女的，而且还相当美丽，她的梦想是假装成男生接近土豪，然后一举嫁入豪门。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电脑。 小施说，你赶紧接下去呀。 我说，接你妹，逻辑就不对，要嫁入豪门也是男扮女装，女扮男装干嘛，土豪喜欢男的呀。 小施说，别管那么多，反正最后让你嫁入豪门就是了。 我汗。 小施开始天马行空各种乱入，一个人在贴吧里嗨起来，我感觉没劲，就和土豆他们玩游戏，等打完一盘，我退出就看见QQ里，一大串小施的留言。 怎么办，不见，我写到你中毒了，编不下去了。 喂，你大爷的，再不出现，我就让你中毒不管你了哈。 好，还是不说话是吧，我不帮你解毒了哈。 ...... 我赶紧打开贴吧，然后迅速找她瞎编的那些故事，可是大家都在刷楼，我找了十来分钟还是没有找到，我回了她一个，无聊，你到底把我怎么了？ 小施发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我忘了，反正最后嫁入豪门的是我。 我大吃一惊，不是主角是我吗？怎么也有你？ 小施哈哈哈笑了一阵说，我是女主啊，其实你不是主角，你是个大反派，谁叫你不理我，我写着写着无聊，就把你写成反派了。 我汗。 13年我毕业的时候，那家杂志停刊了，和小施也就没了联系，15年的时候，她在QQ上找我，问我还记得她吗？ 有些人不是忘记，只是在记忆里隐去，当再次被提起的时候依旧清晰如故。我笑了笑说，嫁入豪门了吗？ 她过了会说，嗯。 就一个字，我望着手机屏幕坐在下班的地铁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几年的时间让一切都变了，我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地铁车厢的冷气开的很大。 很久，她说，不见，如果我来找你，你见还是不见？ 我愣了一会，其实我特别不喜欢和陌生人见面，很久没有回答，地铁到了一站一站，人群上上下下，很久她说，和你开玩笑。 我说，要是过来会朋友见一面也无妨。 很快她说，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我大吃一惊，连呼上当。 后来，没让她来找我，我在最近的地铁下车，然后打车去找她，她比我想象中的好看一点，头发很短，干净利索，提着小包，站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前，灯光映衬下脸色有些落寞。 我说，小施。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见。 没等我接下一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比我想象的丑，不过写出这样文章的人想想也好看不到哪去。 我尴尬地愣在风里，她忽然大笑起来，你还认真啦，开玩笑的。 我苦笑了一下说，你朋友呢？ 她随手指了一下居民楼说，在那里，我一个人下来的，总不会我这么一个大美女不入你眼，还想要两个吧。 我又苦笑了笑，真嫁入豪门了？ 她缓了缓，没有说话，我推开咖啡厅的门说，进去坐，好好聊聊。 她点了点头。 她说了很多很多，说她怎么运气好，一毕业就遇到了一个有钱有颜的富二代，然后张罗着结婚。我恭喜她，然后问她还写文章吗。她说不写了写了好几十万字没发表一篇，别人说长得好看的都不会写，没办法，谁叫我这么好看，看来不能靠写文章混饭吃了。 我说，也好，写文章终究很辛苦。 她说，不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写好。 我说，为什么这样说？ 她笑了笑说，我忽然间知道又跳进了她下的套，赶紧摆摆手，让她别讲了，她还是哈哈大笑的讲起来，你长得丑啊。 从咖啡厅出来，夜里十点，送她去朋友的小区，晚风吹着有些凉，路旁到处都是售卖小商品的摊贩，到了一个小区门口，小施说，别送了，回去吧，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我笑了笑，转身走开。 去年五月，之前杂志社的编辑和我闲聊，聊起了小施，编辑说，不见，你还记得小施吗？ 我说，记得啊，去年还见过一面。 编辑缓了会说，是她准备离婚哪会吗？ 我说，离婚？不是呀，她那时候不是嫁入豪门了吗？ 编辑说，豪门是豪门，，但是豪门又不一定幸福，那个男的花天酒地，还会打人，哪个女的受得了，去年离婚了。 我说，什么时候的事呀，我不知道。 她说，去年十月吧。 我一想十月，那时候正是她找我的时候。 我赶紧从联系人里面找到了小施，然后问她，你离婚了？ 过了很久，她发了一个，嗯。 我说，去年你来深圳是特意找我的。 她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你别想多了，那时候我去了很多城市，只是散心，没有特意找你，只是路过。 我坐在电脑前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样恬不知耻地自作多情，不过心里也舒畅多了，毕竟不曾亏欠。 前两个月，因为要出书，有些事情想问问朋友，就找了那个编辑，她说祝贺我，我笑了笑，她说，你出书了一定要送一本给小施，她可是陪了你很久的读者。 我说，读者？她不是作者吗？ 她说，哪是什么作者 ，她当初求我把她拉进群，说帮我活跃群里的气氛，后来才知道，她是真心喜欢你文章的读者。 我木然地坐在电脑桌前。 她继续说，你还记得，当初抢楼的游戏吧，她一个人在那里编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你变成了土豪，她嫁入了你这个土豪的豪门，然后还一个人用哈哈哈哈占了88层楼。 我不知道说什么，手指颤抖地在键盘上滑过，却打不出一行字。 你知道吗？故事和现实只是一对倒影，故事愈加繁茂昌盛，现实愈加苍白无力，我成不了土豪，她嫁不了豪门，岁月是一片海，我们是孤独的舟，漂泊和相遇是海的意思，我们静默地随波追流，相遇了，分离了，还会有下一次重逢吗？ 些匆匆忙忙走过的路。 有些人留在回忆里 当年未完成的故事已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