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李南诗 费一轩曲）

那么好 . 诗：李 南 曲：费一轩 . 虚拟一个你 日落时分写一封长长的信 思念是那么好。 . 对辜负过的人，犯过的错 说一声“对不起” 感觉是那么好。 . 瓢虫背上的花斑 两座山峰护送一条河流 江山是那么好。 . 我的工作，简单又快乐 只负责给大地上的事物押韵—— 劳动是那么好！ . 抻出记忆中的线头： 离别时惆怅，重逢时狂喜 都是那么好。 . 当我路过新垒的坟头 猛然钻出一簇矢车菊 你看，连死亡也那么好。 . 【备注】 （1）周末读诗，这首《那么好》，载于“诗酒无涯”2021年5月13日的公众号文章《看见：李南｜那么好｜詩酒無涯》，用平静与突兀、深刻与淡然，让我放下与释怀。 （2）说到“好”，恐怕大多数人会倾向于将它与以下画面关联起来：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坐拥万顷江山，尽享无边美色，鱼和熊掌兼而得之；不劳而获，躺平而赢；不离不弃，长相厮守；长生不老，永垂不朽。世俗（有的已近庸俗）意义上的这些“好”，在俗人眼里固然“好”，然而，在诗人李南的字典里，另有个“好”是“那么好”。而这个“那么好”读来是那么好。//扎到地基上的房子固然好，但其中未必住着爱情，多数无非是房产证里住着个结婚证而已。相对而言，空中的海市蜃楼，虽则虚幻，然而却仙境般令人神往。“茫茫海尽头，远矗雾中楼。/似缀星光灿，如披月色柔。/蓬莱同缈缈，天地共悠悠”。“虚拟一个你/日落时分写一封长长的信/思念是那么好”。好多时候，现实世界的残酷与了无生趣不禁令我们转而往自己的内心深处走，套用大先生的诗句：“躲进小楼成一统”，当然，我这里的“楼”是蜃楼的“楼”。特别是对于当下我们身处虚拟网络世界中的“网虫”而言，“虚拟”的意义有时不亚于现实的作用。因此，我一向不愿否认它在我们的精神生活中的不可或缺性。它更像一个梦，尽管会醒，但对于漫漫长夜而言，有时确乎是一个月亮般的存在，当然，更多的时候可能只是个流星而已。//当然，在诗人李南这里，“虚拟”还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地解构，它显然有着茨维塔耶娃“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的意趣；也不无里尔克《秋日》的况味：“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而较之两位的这两首诗，南诗起笔的色调似乎更为暗些、冷些，其中憧憬的味道更浓些，孤独的意味更深些，“日落时分”身心的下沉感，“一封长长的信”的绵延不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思念”如指间烟，袅袅然，挥之不去，然而，诗人转而却说“是那么好”（而非苦不堪言），经这三个字一提拉，诗歌的嘴角就上去了，尽管这抹微笑隐约略含一丝苦涩，但一个落日般温暖的诗人形象已跃然纸上。//我不禁想起了耶稣所言、又被林语堂借了去评价苏东坡的那个话：“具有蛇的智慧，兼有鸽子的温柔敦厚”，只是此处我想把“蛇”换成“莲”，因为透过南诗，我读到了真正的佛性，而非时下流行的伪佛系、跟风的假佛媛、畅销的毒鸡汤。“对辜负过的人，犯过的错/说一声“对不起”/感觉是那么好。”如此真诚地面对自己，坦然认错、勇于担当的人不多了（自欺欺人者倒是屡见不鲜），读来，“感觉那么好”。“好在有诗”，正是这透明的人、干净的诗，擦拭着、疗愈着我们千疮百孔、锈迹斑斑的生活。// 当“江山”在野心家们对“江山”的争夺中日渐破败，诗人李南借一只“瓢虫背上的花斑/两座山峰护送一条河流”为迷途中人指明了“江山”的出路和自身的方向，“江山”“这边独好”，“江山是那么好”。这“瓢虫”的微宇宙里自有大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以道观之，物无贵贱”，“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这“瓢虫”的“江山那么好”，缘于它“背上”载着老庄的至简大道啊。“道可道，非常道”，以诗“道”之也。//什么样的工作会让人变忍受、承受为享受，进而乐此不疲呢？诗人的答案是：“只负责给大地上的事物押韵”。在诗人眼中，“大地上的事物”俨然是诗句一般的存在，正如荷尔德林所言：“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简单又快乐”，读着这样不事雕琢的纯纯的诗，让人觉得诗人也是那么“简单”，当然，这“简单”是从不“简单”回到的“简单”，这太不“简单”了。好多诗人，写着写着，就把诗写“死”了，就把自己写“死”了，因为他们总想把孩子变成老人，总想把自己打扮成神。因为他们喜欢上了一条路南辕北辙不归路。而在一个返璞归真的孩子般的南诗人这里，“劳动是那么好！”是啊，“给大地上的事物押韵”是“那么好”，诗人是那么好，诗是那么好，“那么好”是那么好。//佛者见佛，在诗人眼里，一切都“那么好”，甚而包括生离死别。因为尚有“重逢”等着，“狂喜”候着，“怅惘”也“那么好”；因为“新垒的坟头”尚有新生命破土而出：“猛然钻出一簇矢车菊”，“你看，连死亡也那么好”。“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诗人娓娓道来，如话家常，在结尾处道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它既是海德格尔式的“向死而生”，又是阿伦特般的“向着新生而生”，且不无庄子鼓盆而歌的“至乐”节奏。//回看全诗，诗人巧用六个“那么好”贯穿始终，一唱三叹，音乐性自不必说了，内容上看似在以重章叠句的方式平面展开，实则在诗意上潜藏着一种不露痕迹的层层推进：从爱情到事业，再到生命与死亡，随着探讨的逐步深入，诗歌在卒章处抵达了最强音，并选择于此戛然而止，非妙手不能为之，令人叹服。//昨天朋友圈有位老师在本人分享的南诗下跟帖：“看似平淡。然而耐读”。嗯，虽说“文似看山不喜平”，但有一种“山”叫平中见山，有一种“奇”叫平中见奇。需知，好诗的“陡峭”一向深谙其隐现之道。//“那么好”，果然那么好；《那么好》，永远那么好。——唐月：《“那么好”那么好——李南诗歌〈那么好〉读札》 （3）诗人简介：李南，女，1964年生于青海西宁，原籍陕西武功，现居河北石家庄。1983年开始写诗，1999年参加《诗刊》社第15届青春诗会。已出版诗集《时间松开了手》《妥协之歌》《那么好》《小》《李南诗选》等。曾获首届昌耀诗歌奖、第四届徐志摩诗歌奖、首届孙犁文学奖、《十月》年度诗歌奖、《草堂》年度实力诗人奖等奖项。 （4）封面来自网络。 （5）谱曲时间：2024.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