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思想》肖筱

每日一读｜植物的思想 作者：肖筱 “人是一棵会思想的芦苇。”50岁以前，对这句话不甚理解，甚至以为，只是哲学家们的呓语，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直到今年的春天，喂养了六年的君子兰，第一次开出艳丽的花，才对这句话有了一点肤浅的理解。 这盆君子兰，是六年前同事的朋友送给同事的。那时刚搬新办公室，新文件柜、新桌椅、新沙发，一切都是新的。这盆新买的花，供在新的茶几上，每天被小心呵护着，关爱有加。后来，因办公楼要拆，又得搬，几经周折，终于搬进了综合办公大楼。这里的办公室没有窗户，不通风，没有阳光，人忍一忍，也就渐渐适应了，习惯了，可花不行，它日渐萎顿。后来，同事调往新单位，离开时，她带走了漂亮的花钵，没要这棵半死不活的君子兰。我拿回家，胡乱地跟它弄了个钵儿，放到院子里，任雨淋，任太阳晒。 哪承想，它竟日渐精神了。每天上下班时，都忍不住要绕个弯儿去看一看，满心欢喜。去年夏天，它主干上竟长出了一个小宝宝，小胳膊小腿，羞羞涩涩的。今年春天，又发现叶子与叶子之间，竟挨挨挤挤长出了一团苞米样的东西，我知道那是它的花骨朵！ 它又被供在了客厅的桌子上，被小心伺候着。当然，它也没有辜负我，骨朵一天天地大，颜色一天天地亮，眼看着就要绽放了。怕它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下班后把它搬到室外，怕它被暴晒，上班前又把它移到室内。可不知为什么，那天早上起来，竟发现它的花柄裂开了，深深的伤口，似乎再裂一点点就要整个断了！ 好在那花骨朵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心才稍稍放下。但是，花柄的开裂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当从网上查询到它花柄上的裂口是因为我浇水不当而引起了裂箭时，我为自己的无知而深深自责。是我打扰了它，它不希望打扰任何人，也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让我感到安慰的是，它依然不管不顾地怒放了，直到十多天后自然凋谢。 花后的君子兰，越长越歪了，越来越贴近地面。而它旁边，那棵小君子兰已直直地挺起了身子！原来它是在给它的孩子让道啊，我不得不再次对它肃然起敬，植物也有伟大的母爱，植物也有朴素的思想。 阳台上还有一棵不开花的树，从网上买来的，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树，还是叫它海棠吧。最初以为它是海棠，赏给了它一个大的专用陶瓷花盆。很细心地呵护着，它也很享受我的呵护，很快成活，很快枝繁叶茂，可就是不开花。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乡下谋得一棵木瓜树，虽是小苗，但长大后不仅开花，还结果。当时家里没有现成的花盆，只得委屈那棵不开花的树了，它被移栽到一个小花盆里。盆小，根多，栽不进去，只得将多余的根除去。 第二天来看时，它不仅没死，叶子都没耷拉一下，还是那样挺，还是那样绿，而且还长高了一点点！那一刻，我已被它感动，它不管别人歧视的目光，也不管环境发生了怎样恶劣的变化，它一直都在努力做最好的自己！那一刻，我又为自己感到羞愧，为自己的势利而羞愧。 而那棵被我精心呵护的木瓜树，最后竟枯了，手一摸上去树叶就成了粉。喜爱花草的我，也不想让这么好一个花盆空着。于是准备将死去的木瓜树除了，栽上新的花。然而当拔出这棵小树，我又一次惊呆，它的旧根须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新根须！白白的，细细的，短短的。原来，它虚弱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不屈服的、倔强的心灵！ 我得向这些植物们致敬。 诗人顾城说：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是啊，和植物在一起，就是和自由、高洁、向上在一起。 （原载于2022年12月13日《三峡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