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读|与东坡先生做朋友又如何
作者:胡晨钟
黄州有幸,于1080年迎来了天才苏东坡。古往今来,黄州的地方官吏更替变动不知有多少,真正青史留名的,恐怕只有当时处于监督劳动改造的贬官苏东坡。
苏东坡在黄州是他政治失意期的开始,却是他的文学丰收季节,他的许多脍炙人口名篇,都是在黄州完成的。
说苏东坡是一个天才一点也不过分,他在诗、词、散文、书法、绘画、佛学、烹饪等各个领域都富有创造性。像苏东坡这样在各个文学艺术领域都有巨大贡献的文学家,在中国文学史上并不多见。李杜工于诗而文章平常,韩柳工于文而诗歌成就不如李杜,与苏东坡同期的文学家如欧阳修、苏洵、曾巩、苏辙等,其文学成就也主要在散文方面;其后的陆放翁工于诗,辛弃疾工于词,文学成就也主要在某一方面。苏东坡却是一个全能作家,他以自己多方面的创作实践,为北宋文坛增添了光辉,成了北宋文坛的实际领袖。
我认苏东坡先生做朋友,在世人看来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你这引车卖浆之流,竟然妄想攀高枝附名人,扬名立万,难道不怕落下厚颜无耻的骂名吗?
我要说的是,我对东坡先生自是钦佩至极,虽然我只是一普通百姓,凭什么不能让我神交苏东坡?我认东坡为友,不求知名,不求有利,只求心甘情愿,内心快活。
认东坡先生为友,没有丝毫的不敬,只有对他的分外崇敬,崇敬到把他视为至亲至爱的挚友,视为生死之交。特别是我看人们把东坡先生一再神化,抬得极高,捧得极热,我是怕先生恐高,怕先生受不了超乎常温的热度,在高高的神坛上冷冷清清,于是,我斗胆认先生为友,借清风明月、借电光石火,与先生神交。
在我看来,东坡先生也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好端架子,他老人家说过,“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不好人。”苏轼在贬官黄州期间,由于所处地位的陡然下降,常常“幅巾芒履,与田父野老相从溪谷间”。一次,他途经歧亭时,在陈季常家里看到一幅《朱陈村嫁娶图》。朱陈村在徐州古丰县,这个村子只有朱陈两姓,世代互为婚姻。苏轼曾知徐州,这不禁使他想起了见到的徐州情况:“我是朱陈旧使君,劝农曾入杏花村。而今风物那堪画,县吏催钱夜打门。”
而我的出生地离歧亭仅15公里,假如碰巧,我到歧亭访友或购物,说不定会遇到东坡先生,东坡先生说他经常“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渔樵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我既然遇上他,敬他几杯乡下老酒,随便聊上几句,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东坡在《答李端叔书》中“信笔”抒发了面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感慨。有的对他落井下石,乘机“推骂”;有的生怕牵连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东坡先生对主动结交他的人难道不愿意打交道吗?
苏东坡在黄州一住4年多,“楚音变儿童”,孩子都学会了黄州话。他与当地父老乡亲相处得不错,1084年4月离开黄州时曾将感激之情倾注在他的《满庭芳》一词中。
从历史记载中可以看出,东坡先生是多么平易近人,特别是在身处逆境时更看重人情冷暖。如他一直对老友马正卿、王子立、王子敏等在东坡垦荒时的帮助念念不忘。
在苏东坡57岁时,他迎来人生高光时刻,先后被任命为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兼侍读,但他自知性格直率,在险恶的官场难以立足,特别是哲宗对他似有成见,故一直上章辞免,在元祐八年中,他一直在频繁地降职调动,他上表自述:“朝廷非不用臣,愚蠢自不安住。”东坡先生一生以乐观开朗著称,不过他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如他在《洗儿》一诗中愤慨地写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诗充满了作者的满腔悲愤,叹息自己在诡异莫测的官场屡屡碰壁的窘境。
苏东坡不是世外神仙,他有喜怒哀乐,也有忧愁烦恼,还有幽默风趣,如他与黄庭坚就书法的相互打趣,与佛印间的善意玩笑,对妻子的一腔深情等等,让人看到一位学富五车、有趣可爱、让人亲近的苏学士。
(原载于2023年7月8日《黄冈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