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八亩地》梁少华

山抹微云八亩地 梁少华 时候虽已是深秋，寒暖还恰相宜。明亮的阳光从东方的天空直射过来，这无处不在的温暖的光儿，折射反照，大地上一片光亮。面对一天的蔚蓝，和如此温暖的太阳，心中那些阳春般的气息，陡然涌了出来。约了几个好友，去登八亩地。 山野的风吹到脸上，初秋曾有的那些稀薄的灰白云气，此时，也一扫而光。顺着山路登山，山脚处有大片的刺槐，小而轻的黄叶打着卷挣脱枝干，像蝴蝶在树枝间翻飞。叶子已大部分零落，只有树梢上还挑着一些绿中泛黄的叶片，稀稀拉拉的。低处一簇簇明黄的野菊花夹杂在山阿林木的中间，开得正艳，近看每一朵花那鲜亮的颜色如此热烈，仿佛发着透明的光，又恰似小姑娘乱颤的欢笑。 远远地看到树底有一抹抢眼的红，高高地擎着。俯身从树丛稀疏处看过去，那是一株石竹花，样子如缩微版的康乃馨，枝叶掩在枯黄的杂草里，五瓣的小花朵独立张扬，甚是显眼。 依着山脊小路，迂回前行，山路渐窄，左侧是身子挨挤着身子的杂树，也有一丛丛荆树棵子混在其中，荆棵上顶着一头低垂的种子。学名君迁子的软枣树，落光了叶子，枝丫横斜逸出，笃悠悠的，见气度。上面挂满了软枣，金黄的颜色外面蒙着一层白濛濛雾气，还未完全成熟，这种果子只有变成深褐色，经霜后才能吃，到时它没有了涩味，甘甜清爽，非常可口。这些高低的杂树，姑且算是山路的行道树吧，以刺槐居多，堵着下面的陡崖深壑，给上山的人多了一道安全屏障。右侧纵横着黑色的巨石，路径蜿蜒，时而有一簇簇色彩明丽的狗娃花惹人眼，罅隙里生长的也有香薰草，花茎低矮，不会矜持，直顶着紫色的长花穗。又有植株高大的狼毒，叶绿肥硕，茎红粗壮挑着一串串的紫穗儿。 抓着藤条缓缓前行，攀上一段陡坡，山头上面有一道相对平缓的山梁，沿着山梁右转前行，脚下多石，狗牙参差，突兀奇立，石罅里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杂草，也有一丛丛叶子阔大几乎平铺于地面的，如一张一张荷叶圆片，又似巧手女子在衣上打的补丁花，一簇簇、一撮撮漫生在低洼、褶皱处，翠绿欲滴，嫩嫩地点缀在微黄的衰草里。此时，心中感动得想叫起来，恨不得自己是一只小鹿在乱石中狂奔。 山上薄雾飘飞，将白如乳汁的烟雾融进崖土。绣满苔藓的石头缝里，挤出一撮撮亮晶晶的青苔，芽儿细细，似一根根针尖弯弯的绣花针插入粗布。大块的石头零散凸起，上面开着一簇簇石花，这种石头上的拓荒者，长在岩石上与石头贴合紧致，罩绿了石崖。中医上说，石花能补肝益肾，明目止血，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放进嘴里咂咂，顺手丢进野草丛，哼着小曲前行。 风在崖上来回吹，干草茎浅黄，顺这儿再往里走，杂草丛生没过膝，高出头，山渐深，蜿蜒前行，杂树渐渐少了，松树多起来了。数不清的黑松在这里聚集，在这里拓展，松在绝壁上流光，在峰崖上溢彩。脚下的土地踩上去软绵绵的，身边宽展的山顶上的松树更是数不胜数，千姿百态，或耸立挺拔，似巨人擎天；或翠枝舒展，如行云浮空；或侧枝倾斜，似苍龙探海；或杆干盘结，似姊妹畅谈。每株松都美得真，奇得绝。遮住了日光，挡住了四周的山峦。树下的蓝羊茅草，叶子瘦长，黄枯中泛绿，一丛一簇地遮掩了一地。 同行的朋友从松柏林钻出，正探头极力望向远处的风景。这里空气湿润凉爽，人迹罕至，树下铺满了落地的松针，踩上去松软舒服，在松针枯叶间，或地下有松根蔓延的草地上，遇见了松树菇，它伞盖艳黄，滑溜，背面如蜂窝。前边树荫下也有松树伞，这一块、那一堆地冒出来，新鲜的、淡棕红色的小蘑菇头儿。也有淡粉的，我还发现了蓝绿的，颜色淡淡的，浅浅的。我疑心这是童话里小兔子采到的毒蘑菇。朋友笑我头发长见识短。告诉我在当地菌子里，数这种蓝绿乳菇味道最鲜美。这些小蘑菇头儿隐在草丛里，有的特立独行，有的在树根下、草丛中冒出一堆或一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圆松树伞，就这么可爱地生长在那，干干爽爽、肥肥厚厚的，很诱人。采到手的，就是一份欣喜。每次登山，领略的不只是美景，还总是会带回一份美味的收获。 湛蓝的天空下，午后的丝丝白云，山峰之间白云轻飘，彼此簇拥着起伏。阳光透过树缝，倾洒在树与树间的蜘蛛网上，大蜘蛛倒垂着身子，伸着大长腿静静地在等自投罗网的飞虫，送到嘴边的食物早已把花纹斑斓的肚子撑得滚圆滚圆。我在树下斟酌着光和影，蜘蛛也许是受了惊吓，拖着蛛丝飞速逃窜，我快速捕捉这动态瞬间，连泛着七彩光的蜘蛛网一起定格。 想要真去认识具有地域色彩的植物，需要一点机缘，想了那么多年从科普读物里读到的紫珠，忽然出现在眼前，第一次真切看到了，一种人与植物间的默契，似曾相识的相逢，我忍不住驻足赞叹。 继续前行才发现高树下、身边满是大片相连的紫珠丛，细细的枝蔓散开着，略微像纤纤手指的叶片，静柔地在空中散落，不漫舞，只是沉静，那小颗粒的紫色小珠就停泊在枝丫的脊背上，颗颗淡紫，独一无二，艳而不俗，色泽莹润。其光泽似瓷器，非常柔和，静雅地美给你看。 时候刚刚巧，正赶上紫珠果实成熟，一丛丛的枝条自由生长，紫珠晶莹畅快淋漓地舒展着，带着远古的水气与烟雨，迷离，梦幻，是远方的诗意，分外好看。 相传，紫珠花是西王母灵草园栽种的上古灵药，能治百病，开着紫色花朵，花能驻颜美发，叶能洗浴爽身，根能益寿延年，是王母娘娘最喜欢的花。这大片大片的紫珠花可是哪位仙子带来人间的吗？ 我疑心，八亩地这块传说中的皇姑后花园里一定有很多无人知晓的故事。 多少年来，在周边村子里，一直流传着这一段神话传说。皇姑者谁？相传她是玉皇大帝的六女儿，下凡人间，来到此地北斗七星落地，落轿此地形成了山，轿顶就是山尖，当地人象形叫它席荚子顶。玉皇大帝因心疼他的女儿，派神来人间保护她。至今在八亩地西山崖下与席荚顶山崖下各有一高大巨石，高约3米，头颅身子俱全，像威武执戈的将军，南北相对，站立成一条直线，人称南石将军、北石将军。在席荚子山下北侧，有一高大人形巨石，是皇姑到八亩地游玩时的贴身护卫。山的北面悬崖下有一巨石高约2米多，形似一女子坐在那里，端庄典雅，雍容华贵，那就是皇姑。 循皇姑山东北而望，有千米多远，就是现在我们脚下站的这座山峰的峰顶——八亩地。它山顶平坦如草原，足有百亩之多。早晨，站在这里，向东望去，好似看到东海日出。夏天，山的四周山林里有遍野的野花，有上百种中草药，还有磨菇，遍地飞的蚂蚱，听着鸟语，闻着花香，真如临天上仙境，这里就是供皇姑游玩的大花园。 每当夏秋时节，常常云雾缭绕山崖以上，很多时候附近村子滴雨未降，八亩地这个地方也会甘霖一场，老百姓管这叫下偏雨。有些年份偏雨下得较多，乡亲说那是皇姑下的七十二场浇花雨。此处四周岩上青藤缠绕，石缝上开满野花，就这么可爱地躲在松树掩盖下或无人顾及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长着。 我们沿着山顶闲游，在周边不时看到攀爬树干上的一串串的红果果，远看像是袖珍版的樱桃一般，分外诱人。凑近了，仔细看每颗果实，发现它们一粒粒红珠子聚成球形。这种藤本植物，花期在三、四月间，小花呈白色，比较密集，但由于不大起眼，因此人们一般不大会注意到它们。直到深秋时节，成串的红色果实衬着绿叶才十分显眼。 下山的路，走得很快，可愈往下走感觉愈累，还有点口渴。远远的自山下走来一对赶羊上山吃草的中年夫妇，攀谈中他们知道我们自城里来，于是，热情地邀我们摘柿子吃。往下看时，才发现眼前低洼处的庄稼地边生长着一排排柿树，红红的柿子正挂满枝头。“摘着吃吧，拣熟透的烘柿吃，不发涩，稀甜！”多好的乡亲啊！这么多成熟的柿子，刚好可以摘来解渴。 回望一眼八亩地，如真似幻的云朵袅袅娜娜，在山顶上飘忽，渐渐聚集，似鹤翔长空，如鱼翔浅底。时而回旋飘动，时而舒展旋舞，时而坠落升腾，又似情人的秋波。既有画的蕴意，也有诗的韵味。变幻无穷，常观常新，令人心醉神迷。轻云淡淡好像在描摹一幅水墨画，给皇姑美丽的后花园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