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胖嘟嘟的雀儿》孙秉伟

这些胖嘟嘟的雀儿 作者/孙秉伟 主播/春英 阵阵寒风夹着碎雪冷雨，已是十分寒意。 与老伴一起去探望山东省劳动模范、原青岛市政协委员、86岁的王玉琴大姐。今天是姐夫去世三周年忌日，我和老伴特意赶过去，想陪大姐说说话，给她一些安慰。 一进门见到她正站立在窗前，在往外窗台上撒着金灿灿的小米。窗外，几十只雀儿站满了外窗台，边吃边“唱”，你抢我夺，争先恐后，啄食不停。 我知道，喂食雀儿曾经是他们老两口每日必做的功课，似乎与雀儿“约定俗成”，每到一个时刻，几十只雀儿叽叽喳喳来到外窗台乞食。老两口开窗撒米，然后拉上纱窗帘，躲在屋里看着雀儿啄食。在他们的眸子里跳动着慈爱、欢乐的波光，相视而笑，高兴得像个孩子，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心里特别熨帖舒坦，好像自己在吃着美味。伴随着雀儿进餐，成了他们一天中最欢乐的时刻。 老伴去世的三年间，大姐一天都没有停歇过喂雀。当她撒下小米，独自观望雀儿啄食时，常常回想起老伴的音容笑貌和他们俩那些甜蜜的往事。 1962年。经人介绍，大姐和他认识了。记得他应邀第一次到大姐家接受“检验”时，拘谨得不大敢多说些话，只是多点头，陪着笑，额头上还渗出了汗珠。第二天大姐下班时，他捧着一束盛开的鲜花等在厂门口。她觉得脸上发烧，急走几步靠近他，娇嗔地埋怨“快走，快走！别让同事看见”。他咧开嘴，露出那排洁白的牙齿。傻傻地笑了笑，赶紧逃离。 她和他在公园里漫步。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他好细心，让她背着风坐。还总想着拿块小垫子，让她坐着别太凉。两人都很真诚地相互交流着家事、事业、信仰、理想、对人生和爱情的感悟。 恋爱一年后，大姐和他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婚房虽然只有10多平米，却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充满了温馨的爱巢。她知道他是个酷爱读书的人，在逼仄的房间里靠窗处辟出一片小天地，安放下一张写字台。那时的他几乎每个夜晚总伏在书桌上读书、写作、备课，常常到深夜。几年下来，他在这个简易“书房”里，写出了30万字的《药物稳定性》书稿，并出版了《怎样调配药剂》一书。被聘为医学院教师，获得“优秀共产党员”荣誉称号。 婚后六年间，三个孩子相继出世。大姐觉得筋骨比任何时候都强壮。为了补贴家用，早起晚睡，为厂里做些加工活。白天则在厂里忙碌，她不怕吃苦，事事冲在前头。她针对着生产过程中影响产品质量的问题，反复研究、实验，在他的帮助支持下，最终成功。她的研究成果为企业创造了效益，入了党，当上了市政协委员，并成为了“山东省劳动模范”。 为了让儿女成才，他们如同一对老牛拖着重负，不向困难低头，相互鼓励着往前走。三个儿女都受到了高等教育。毕业后，个个都是才俊，事业干得风生水起。孙辈更是一个比一个更出彩。 三年前的冬月，他又一次病倒了，这是十年前的旧病复发。住院，出来，再住院，回家后，又住院。他自知病情的严重。执意回家。要和家人在一起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和大姐说着说不完的话，交代着说了多遍的事情。每个清晨，他还嘱咐大姐别忘了喂雀儿。大姐抓一把小米撒到外窗台。鸟儿飞来啄食时，她就告诉他，来了，来了，雀儿开始吃早饭了。他不能到窗前看雀儿啄食了，听到雀儿叽叽喳喳的快乐声音，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那么安详，那般慈爱。 北风呼号，他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一个甲子的婚姻、相濡以沫的爱妻、三个孝顺儿女、有出息的晚辈、宽敞的住房、和谐的人际关系、殷实甜蜜的日子、多彩的晚年生活……他真是舍不得走啊！临近中午，已经几天不吃不喝的他，突然用微弱的声音叫大姐过去。他凄然又柔柔对她说，“我想亲亲你。”她心里一惊，赶紧把脸贴到他清瘦的面颊上，任一把老泪纵横。他无力地努了努嘴唇。断断续续说了最后一句话，只有三个字：“我-爱-你”。泪珠滚落了下来，他慢慢合上了眼睛，诀别了爱妻和亲人，百般无奈、万般不舍地走了 外窗台上，雀儿正撒着欢抢食着小米。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在寒冬里享受着春日般的温暖。它们或许知道小米里浸透着大姐伉俪深沉的大爱，寄托着大姐对爱情的忠贞和对夫君不尽的追思。 尽管“生死两茫茫”， 可大姐说，每次喂食雀儿，总感觉老伴还在身边，两人一起笑看着那些欢快的雀儿，一只只都吃得胖嘟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