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之奇》王业琴（芷若）

《蒙山之奇》王业琴（芷若） 蒙山奇绝，奇树，奇石，奇井，是为三奇。宏如苍岚，微则如青苔，以生命召唤生命，不曾倦怠…… 奇树 如果你看见一棵江南的杉树在海拔千米的蒙山上光影婆娑，肯定会有瞬间的恍惚，这分明又不是梦境。这棵被称为“江北第一杉”的三尖杉，树冠低垂，谦逊，圆润而繁茂。它在江北的任何一个高度都不能适应，而唯独在三面环山、面朝东方的云蒙景区翠云观里，伸展着鲜活的枝叶。这无疑不令人想到玄学，但深究一下，是依存于周围的境象的：距它数米的乔仝tóng井千年不枯，给了它充沛的水源供应；四合院外，林立的树木给了它荫凉和屏障；院墙高，严冬寒风不起…… 翠云观外，有一棵粗壮的山楂树，无需打理，同样结出饱满可口的果子；另一棵学名叫山荆子的甜茶树，是围棋高手聂卫平手植树，也是蒙阴红富士品种苹果的嫁接树。貌似平常，却深藏不露，像种下它的人，像苦行僧，像匍匐深耕的学者。再下行，在密匝的丛林里孑然挺立着一棵槭qì树，它对生存环境也极其挑剔，选择陌生就意味着孤独，但吸引了许多陌生的眼睛。还有一棵千年迎客松，铺展开来，混有三针，四针，五针，自行杂交，但周围并没有针叶松。它们和三尖杉一样，给了我们到达不了的远方，抛立出另一种神奇的生命信仰。 乘坐森林冲锋车的平台处，一左一右分别站立着两棵树，结满了簇簇黄色的小果子，同行的人叫棠梨子，可以拆接梨树和海棠；而山上居住的人则叫满山红，因为秋天叶子都落后，满身红果子的它把色彩辐射到整片山野；其实，它正统的名字叫水榆花楸，果实可入药，治疗血虚劳倦；也可生吃，做果酱、果酒，一身宝藏。这名字极其杂糅，非榆，即楸，却也透出令人遐思无限的浪漫来。一个小小的蜂窝成了树的桂冠，一群蜜蜂在忙碌着，进行着长夏细致的装扮。 奇石 所谓龟蒙，因其山上石状如龟，大大小小、形态各异，有龟崽驮于背者，有伏地前行者，有深情对望者，有一字排开者，更有巨石立于悬崖、神龟探海者。北方的山以石为主体，有别于南方，因此石头就是山的骨骼，它坚韧如北方的汉子，在困难面前，不畏惧，不退缩，永远以铮铮铁骨的姿态捍卫它的植被、飞鸟、小兽和山民。 往往在百转千回的小径通往山巅后，总会铺展开一大片巨型平台，或是由于山峰耸立而无法休憩，又或是由于选择至高无上的袒露，才会有这奇特的浩大岩石吧！比如，沂水之上，四月，春服既成、风乎舞兮的舞雩yú台；又比如，泰山之巅，字在足下，犹如音符，踏之尽扬唯我独尊的大气磅礴；在蒙山极顶孔子小鲁处，同样是，站立于此，足以俯瞰整个齐鲁大地，绵延不绝的山脉奔腾起巨龙之姿，护佑八百里沂蒙大地上生生不息的人们。它接纳日月宏光，也接纳星子微茫；它养育玉树秀水，也养育草芥薄身；它蕴含仙风道骨，也蕴含庸常俗世…… 拜谒山前那尊吉尼斯纪录最大山体雕刻、慈眉善目的寿星，需极目远眺，仅他的一只眼睛就能容纳十四人。奇特的是，他的一只眼睛是天然由成，未经任何雕饰的。500位劳工3年，这数字背后所承载的一切……此刻，我想到敦煌壁画，乐山大佛，摩崖石刻，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一粒石子经过亿万年风化，依然眷恋着尘世，这不是奇迹，而是生命不朽的特质。花鸟虫鱼有生命，坚硬的石头同样有生命，那些藏于四野、石墙、山洞、湖底的化石即为见证。 奇井 翠云观里有一口方井， 始建于宋元祐年间，深6米，水深2米，被奉为镇山之宝。即便在大旱时，也从未枯过。井口碧绿的凤尾蕨和何首乌由四周合围生长，仅露出狭小的空隙，组成飞鸽一样的图案，向下面看去，真的就有一只蓝色的鸽子落在井底。这世间，微小的事物恰恰是品性极高的隐者。它，不过见方之地，数米之深，与海拔850米山的高度，不值一提。可它滋养的苍生不计其数，以它腹部锦绣秉承着千年的诺言。 它是泉源，是向导，是晴雨表。井口的温度始终保持在5℃，以至于凤尾蕨和何首乌在冰雪之日依然青翠如初。每当井面上雾气升腾，不出两日，方圆几百里内一定会大雨滂沱。它自带监测和调试功能，似乎充满了不可预知的神性。 如此圣洁的井水，若汲取以烹茗，饮之甘冽清爽，素有芝兰之气，余味不绝。且相传能治百病：驱目翳yì，解虫毒，消暑热，增体魄……当地老百姓说的雨王庙，就是翠云观前身，始建于金明昌年间，‌因传说中钟离子、‌羡门子在此祭神祈雨而得名。‌清光绪二年，‌道人尹仁遂在雨王庙旧址修葺一番，‌并在此设立了嘉惠昭应王神坛。‌不管是源于祈雨还是神坛，这口历经沧桑的古井始终像察言观色的明眸，映照繁星点点，皓月如玦，也映照清寒与兴盛。是否也映照当年的诗仙与诗圣，连同“落景闻寒杵，屯云对古城”的超拔世外与高洁坚贞的情意呢？ 苏轼《送乔仝寄贺君》诗云：“不惊渤澥xiè桑田变,来看龟蒙漏泽春。”平邑龟蒙、蒙阴云蒙、费县天蒙和沂南彩蒙以各自的巍峨雄俊与迤逦婉约构成了庞大的蒙山山脉。抛却凡尘，归隐深山，拥抱每一条河流，每一株草木；倾听百虫呢喃，众鸟欢歌；卧石枕溪，以松木作屋，竹林为帐，星月相邀，观瀑听涛，该是世间所幸求之不得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