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 苏 轼 ◆◆◆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
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
正梳妆
相顾无言
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
短松冈
无数次从梦中醒来,房间里漆黑一片,沉闷得让人窒息。窗户开着,月光如花瓶中的水,不小心被碰翻,倾洒得到处都是。
本以为可以见到,那个坐在小轩窗前,精心梳妆的身影,对着铜镜盘起发丝,让微风慵懒地簇拥着她,美妙得不可思议。
终究只是梦里出现的景象么——而当神智被憔悴的夜风吹回躯壳,朦胧中看见的明眸皓齿,柳眉杏目,还有云鬓花颜——不见了,逐渐消弭了,在无力遏止的逝去中融化成了记忆……
让我一想起,便肝肠寸断的记忆。皓月长风人初醒,十年好景庭深锁,影绰绰,尘世已蹉跎。
梁山伯死后,葬在迎娶祝英台的路旁。祝英台从此经过,慨然投入坟中,和心上人一起化作了蝴蝶。这苦涩的深情,无论等来的,还是落空的,都如此让人揪心。
同是悼念亡妻,贺铸的名篇《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中有句:“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汉代的枚乘说龙门之桐,其根半死半生,斫以为琴,音为天下至悲。
南窗苦雨,再无人夜半挑灯,为他缝补衣裳了。
以心为琴,以词为弦,哀音至悲。白居易曾道:“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忆昔日似水流年,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如今却千里孤坟一抔黄土,形影相吊人鬼殊途,不必思量又怎能忘记?惊醒处只是窗内孤灯窗外冷雨,心头残醉镜中华发。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逝去的,永难追回,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们的分离,已经被死亡划成了永恒,相隔阴阳。此后,无论还有多少苦难岁月要捱,还有多少悲苦日子要过。我永远都只有形影相吊了,独行独坐独卧……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自你走后,天凉好个秋。庭中枇杷树,今已亭亭如盖。
此生已负你,但许来生,定不负相思意。
哪日你夜半梦回,如有清风拂过,便是我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