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12153952《那些岁月未曾抵达和无法湮灭的⋯⋯》文/匪石

20160712153952《那些岁月未曾抵达和无法湮灭的⋯⋯》文/匪石

2016-07-12    13'58''

主播: 碧海青天🏝

49 0

介绍:
那些岁月未曾抵达和无法湮灭的…… 篇一 侧影中的父亲 文图 / 匪石制造 时令已过谷雨,马上就是立夏了。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田野里的油菜已经结核成籽,麦苗们正在扬花抽穗,风舞着长长的水袖,掠过层层梯田,检视着庄稼的长势如何;山岗上树木华发,百鸟啾啁;溪流边山花烂漫,虫声低吟,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而充满生机。春天,正以它最后的妩媚之姿渐行渐远。 猛然觉得我忽略了这个春天,辜负了它的满怀盛情。 在燕剪春风,鹤舞白汀的早春二月、在桃红柳绿,百花争妍的阳春三月、在布谷流韵,落英拂面的暮春四月,面对着大自然钟灵造化的风烟美景和大块文章,我仍然沉湎在对失去父亲的追思中。 父亲在立春那天去世,到今天整整三个月。 当大地春回,万物复苏,一切生命都从冬天的伏蛰里苏醒过来,开始又一轮绚丽绽放的时候,我的父亲却在此时永远的离开了我和这个世界。如今他的坟茔上已是艾芜萋萋。荒草、野花和藤蔓,从四面八方漫延过来,把他的方寸之地掩盖的郁郁葱葱,与远处的青山绿水,近处的红花绿叶一起装点着这个美奂美轮的季节。 一切都恍如隔世,却又似乎近在眼前。 虽然我知道父亲现在已在彼岸云深,黄泉路远;虽然他在黄土下,我在黄土上,我们阴阳两隔,生死永诀,他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我总觉得他并未远离,他还在某个地方、以某种方式默默的注视着我在这浑浊的人世间辛苦恣睢的活着,在那些漫漫沉夜的尽头、在梦境与黎明的交界,我又看见他沉默无言的音容和形单影只的侧影。 晚年的父亲是孤独而沉默寡言的。 与其说他不善言语,我宁愿相信他是不喜欢用言辞来表达他的内心世界,我相信他的内心世界依旧是丰富而多彩的。 我时常在想,如果他的晚年是在他工作了大半生的城市里度过,也许他会生活的很舒心。清晨或者傍晚,纠集几个人志趣相投的老伙计,在公园里吹拉弹唱,且歌且乐,或者,海阔天空的谈论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但是,为了赡养我的年迈力衰而又不愿愿离开故土的爷爷,父亲和母亲选择了一起退休,回到老家的偏僻村庄。 父亲十几岁就离家外出,求学、游历、参军服役,后来转业到地方工作,走南闯北几十年,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却唯独缺少在农村生活的经历。 父亲是一位有才而内秀的人,他有着精湛的医术和悬壶济世的本领,作为立身处世之本和养家糊口之能;他还有着不俗的爱好,喜欢诗词歌赋、京剧秦腔河南梆子。而他的这些志趣爱好在回到农村后也就失去了天地,他不可能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伯伯们吟诗填词,舞文弄墨;也不可能总是一个人对着山川河流吹拉弹唱,长啸山林。 是的,这些爱好是高雅的,却也不能当饭吃,长不出庄稼粮食,抵不上一箩筐土豆。在一个春种秋收,靠天吃饭靠地收成的天地里,再动听的音乐也抵不住稻菽飘香,十里蛙声;再美妙的辞赋也抵不上青纱帐里玉米拔高的喜人长势。 回到农村的父亲是孤独的。 无数个夕阳西沉,倦鸟归林的黄昏,我看见他站在门前的小河边,眺望着东逝的流水,长长的侧影在斜阳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无数个月出东山,清风徐来的夜晚,我看见他对着山坳里升起的月亮,吟咏着谢陶李杜,哼唱着京剧秦腔。我无法知道父亲的内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但我明白在这个时候他是快乐而充实的,那应该是他的美好世界,他的欢喜天地。 而更多的时候,父亲只是一个默默做事,不苟言笑的医生。 回到乡村后,妈妈张罗着为他开办了一家诊所,为乡里乡亲和他们的鸡鸭牛羊诊疗治病。 父亲一辈子只做过一种职业,就是医生。他有着良好的医术和丰富的临床经验,能够融会中西医的理念和治疗手段,为病人望闻切问,对症下药;他还尽量就地取材,把许多看似无用的草木藤蔓,自己动手泡制成药,以降低患者的治疗费用;他甚至辅导一些前来问诊的患者自己动手,采摘药材,自我治愈,这样就省去了看病的开支,对于那些家境不好的病患者而言,能治愈病痛而又省去了治病费用,自然再好不过了。 他的医术让他在十里八乡获得了好名声,这同时也意味着他的工作负荷很大,会很辛苦。事实也是如此,父亲时常从早忙到晚,还会在夜半三更的时候被心急如焚的病人家属喊去上门出诊。背着药箱,驻着木棍,行走在崎岖的小路上,噼啪燃烧的火把,映照着他因身材臃肿而步履艰难的侧影。 父亲曾跟我谈及过,既然是医生,治病救人就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他不会因为长年累月的忙碌而有所怨言,也不会因为让病人起死回生而喜形于色。但是我相信,当他为病人祛除病痛,让患者身心康复的时候,他一定是开心的,毕竟,对于这个世界和他人而言,父亲是一个有用的人。 这是岁月所未曾抵达,也不能湮灭的。 ——2016年5月3日·于父亲去世90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