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遗憾,我家门前那块丑石,他它黑黝黝的卧在那里,牛似的模样,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谁也不去理会它?只是麦收时节门前摊了麦子,奶奶总是说:这块丑石,多占地面呀,抽空把它搬走吧。
它不像汉白玉那样的细腻,可以刻字雕花,也不像大青石那样的光滑,可以供来浣纱捶布。它静静地卧在那里。院边的槐荫没有庇覆它,花儿也不再在它身边生长。荒草便繁衍出来,枝蔓上下,慢慢地,它竟绣上了绿苔,黑斑。我们这些做孩子的,也讨厌它来,曾合伙要搬走它,但力气又不足,虽时时咒骂它,嫌弃它,也无可奈何,只好任它留在那里了。
终有一日,村子里来了一个天文学家,他在我家门前路过,突然发现了这块石头,眼光立即就拉直了他再没有离开,就住了下来,以后又来了,好些人都说这是一块陨石,从天上落下来,已经有二三百年了,是一件了不起的东西,不久便来了车,小心翼翼地将它运走了。
这使我们都很惊奇,这又怪又丑的石头,原来是天上的呀,它补过天,在天上发过热,闪过光,我们的先祖,或许仰望过它,它给了他们光明,向往,憧憬,而它落下来了,在污土里,荒草里,一躺就是几百年了!
我感到自己的无知,也感到丑时的伟大,我甚至怨恨它这么多年竟会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切,而我又立即深深地感到它那种不屈于误解寂寞的生存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