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散文】《冷取英里和他的底底古村》作者: 雪夫朗诵: 海之魂

感谢收听,期待你对本期节目的评论留言哦～ 雪夫，曾任《四川文学》美术编辑，现任《百坡》文学编委、执行编辑和美术编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眉山市散文学会理事。发表有诗歌、散文、文艺评论、书画、摄影、平面设计等作品若干。著有个人书法集。作品散见于《星星》诗刊、《美文》《四川文学》《四川日报》《海南日报》《镜像的妖娆》《咔嚓·民间影像》等报刊及选本选集。有散文作品获第二届四川散文奖、第二届三苏文艺奖文学类一等奖。 冷取英里和他的底底古村 作者: 雪 夫 朗诵: 海之魂   如果仅看面相，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冷取英里已经当了父亲。这个年轻人，皮肤并不像通常见到的彝人那样黝黑，脸型略显瘦长，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三分稚气，七分文气，跟内地的读书人并无太大差别。 此行目的只有一个，寻访彝寨。家住峨边的小杨是大学生西部志愿者，眼下在散怀生供职的报社实习。小杨说他曾去过黑竹沟镇的一个彝寨，为儿童接种疫苗，可以做向导。但我们还得找一个当地人做向导，据说彝寨多狗，专咬生人。 冷取英里当时在路边，我们径直走过去，说明意图。他说原来你们是记者，那就到底底古吧，就在附近，还有两组村民没有下山。 冷取英里所在的三组已在山下建了新房，我们要去的是一组，位于半山腰，直线距离大概一华里，但足足走了半个钟头。 说是路，恐怕有些勉强，泥沙地，无梯步，一步三滑，不少地方异常陡峭，须攀援而上。 这是我到过的印象最为深刻的村落。眼前的残垣断壁，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莫名的战火。不过这绝对是好事情，表明这里有人家已经搬迁，山下有新房子了。而事实上，山上也有新房子，比如我们久久停留的这个地方：瓦房，一通三间，看样子去年落成。房前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女孩大些，四五岁，怀抱一个婴儿，婴儿哭个不停，她边摇边哄；男孩约莫三岁，站在女孩身后，光脚丫子，嚼着一根尺把长的高粱杆。旁边蹲着一个年轻女子，看上去有点智障，地上铺有衣服，衣服上面睡有一个婴儿。显然，这是一位母亲，这些是她的孩子。冷取英里说的确是这样，两个月前添了一对双胞胎。婴儿身子瘦削，显得脑袋更大，可以看见骨头的轮廓。他们的衣服脏兮兮的，脸花着，似乎很久没有洗了 冷取英里指了指左边数步远的一间屋子说：你们可以去那边采访。 房门闭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说这里住有老俩口，男的九十八岁，放羊去了；女的九十二岁，拣柴去了。有小孩跑去地里叫来大娘。冷取英里走上前去嘀咕几句，大娘开了房门，我们进去后才发现这间屋子竟然可以住人：头上一盏昏黄的电灯，愈加衬出屋子的黑，墙壁、简陋而破旧的物件、一左一右两张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作床的床，全都笼罩着一层或浓或淡的黑。屋子中间垒有几块石头，里外灰烬散落，估计是灶。灶边有猫，不叫也不躲。到处是苍蝇，满屋子乱飞。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问冷取英里。他说其实老人有两个儿子，都已成家，住山下。 我有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听冷取英里的解释，有些不太明白。比如：在彝族，如果表兄妹通婚，会是一件亲上加亲的事情；兄弟姊妹之间，成家后一般不会互相接济；据说将长期居住在高山之上的彝民迁移下山，是政府的一项利民工程，会在经济上给予一定补助，而我在山上看到有些房子却明显建于新近…… 我明白的是，我必须为他们做点什么，而不仅仅是拍照。但我还明白，即使我倾囊献出所有，也无法让他们全都穿上新衣、住进宽敞明亮的新房。散怀生说我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 大娘颤微微地折转身，进屋端出一篮子山核桃，非要送给我们。我连说不用不用，没法带。冷取英里低声说一定得接住，然后找个塑料袋装下。大娘见没装满，又进屋捧出一大捧，还说了一句汉话：谢谢了哦，对不住你们啊！ 下山后，我们在路上碰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背有点驼。冷取英里说他是我们刚刚到过的那一家的男主人，四个孩子的父亲。他除了要养活孩子和有智障的老婆，还要养活老人，加上自己，统共八个人。男子话不多，和冷取英里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往家的方向。我回头看一眼他的背影，他也回头看我。 下午三点半，我们在山下一路边饭馆吃午饭。冷取英里说：我今年二十二岁，一个儿子就够了，才不想跟他们一样，一生一大堆；即使砸锅卖铁，也要让儿子长大读书，再上大学；其实我脑子并不笨，运气好的话，一年能挣万把块钱；我也到过北京，但除了打工哪儿也不敢去，因为不识字。 临别前，我请冷取英里写上自己的通讯地址，以便寄照片。他说没带身份证，在纸上划拉半天也写不全自己的名字。冷取英里这四个字，是我们连猜带蒙的。散怀生又问，那你的普通话为什么这么好？冷取英里答：跟电视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