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绿涌动》作者:祁云枝朗诵:海之魂

《新绿涌动》作者:祁云枝朗诵:海之魂

2021-03-12    18'22''

主播: 韩海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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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新绿涌动 作者:祁云枝朗诵:海之魂 出家门,向南步行八分钟,抵达唐城墙遗址公园,再向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曲江南湖。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每隔几天就去南湖边走走。最初,只是为了接近那爿水域,慢慢地,演变为一种习惯。北方缺水,我偏偏喜水。 我把脚印一次次印在李商隐、杜甫留下的脚印里,把思绪,丝丝缠绕在亭台楼阁上。把眼睛交给湖边的草木,把鼻子交给风。只要来到这片熟悉的园林,都会被这里的静谧感染,视觉和心底有关安宁的管道,会情不自禁地开启。如一片雪花在空中飘飘摇摇后,终于落在了林子里,开始享受一段静时光。 这个周六,我又一次置身于南湖。清冷的阳光穿过云层,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居于城南的园林里。竹林,国槐,垂柳,轩榭,廊舫,石碑,一切都静默无声。 这里,曾经是曲江流饮、杏园关宴、雁塔题名、乐游登高的所在地。“笙引簧频暖,筝催柱数移”。恍若一场梦,千年的苍茫云烟,卷走了盛唐的繁华,唯余寂寂的风,轻轻晃动着湖岸上的草木。已经是三九天了,白天的气温在零下5度徘徊,如报上所说,是近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有点奇怪,这里的湖水竟然没有结冰,几十只天鹅、鸭子、鸳鸯和叫不上名字的水禽,在水面上自在巡游。爱人说,湖面没有结冰,大概是因为南湖水是活水。嗯?听说过“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没听过流水不结冰,河流都会结冰呢。 正说着,一辆破冰船呼啦啦开过,混合着冰块的波浪,几乎要冲到我俩的脚面上。哈,原来如此。 湖岸边游人稀少,偶尔擦肩而过的人,都面无表情,仿佛脸已被寒冷冻僵。我停在一大丛芦苇身旁。枯黄颀长的身影,齐刷刷地站在水边。灰白的苇花,顶在黄褐的枝叶上,如猎猎的旗帜。这些芦苇已然退去了身着绿裳时的柔媚,像一幅色调泛黄的油画,多了几分苍凉,更接近于《诗经》里的画面:“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不远处,一群绿头鸭在水面上嬉戏,更远处,有两对鸳鸯。空中,时有喜鹊、灰惊和麻雀等叽叽喳喳地飞过。这些坚韧的生命,都比人更耐严寒。 这些年,南郊在我的注视下,生态环境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好了。 遥想二十多年前的夏天,当我怀揣大学毕业证和派遣证,坐公交车一路颠簸来到南郊的单位报到时,心头所有的诗意,在路旁低矮破旧的民房和缺少绿树的马路上,一点点消失殆尽。 无数次流淌在我梦里的“曲江”,连个影子也没有——没有江水、河水,甚至连湖水也很少见到,留下的,只是一个诗意的、令人向往的地名。 那时的南郊,像一个散漫的乡村老人,斜靠在大雁塔的墙根下,慵懒地晒太阳。改变,是从道路开始的。 那些有碍观瞻的破旧,一天天土崩瓦解,道路开始拓宽,绿色多了起来。公交车增加了四辆,不远处有了地铁。楸树、国槐、苦楝、樱花、无患子、红叶李、女贞、栾树、紫荆和法国梧桐等挺拔的身姿,日日现身路旁。如一把把葱翠的绿伞,去了马路的桀骜,让我的眼睛润泽;牵引我的双脚,和绿一步步靠近。 当700亩的水域现身“曲江留饮”的旧址上时,我对着“曲江”说,我在唐诗宋词里见过你,你,一直住在我的梦里。我再也不用去江南看水了。 古城南郊的空气,因了南湖,一天天滋润起来。清清湖水、萋萋芳草和苍林翠木,筑成了新的生态系统。这座古城,也拥有了“国家级森林城市”的称号。春夏秋三季,这里的鸟儿很多,远远近近地飞来,在温润的空气里飞旋,鸣叫。白鹭、翠鸟、乌鸫、赤麻鸭、小鷿鷈、斑鸠以及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鸟儿,还有水里的鱼虾、树上的松鼠、无数昆虫和微生物,都在这里安了家。 我蹲下身子,试图用芦苇、漂浮碎冰的水面和绿头鸭在手机相机里构图,我想把眼前的冬天,定格成一幅新的“岁寒三友”画。 拍完照片,我真的有了新发现。 我的脚前,好几颗尖尖的小脑袋,似乎刚从冻土中顶了出来,如大地微小的血管,那是芦苇暗红的嫩芽——看似遥远的春天,也急不可待地把春的气息,借芦苇幼小的生命,透露给我。单独看,一棵芦苇是脆弱的,一把镰刀、一场大寒,就能了却芦苇的青葱岁月。但芦苇的整体与脆弱无缘。在我看不见的地下,芦苇发达的匍匐根茎,全然不去理会季节。 显然,这个时候,芦苇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味。会思考的芦苇,忍得住什么也不做么?我不满足,用眼睛继续在地上逡巡。我又发现了好多绿色的小脑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们,或许是小草,或许是野菜,虽则顶着白霜,都露出了尖尖的绿芽。我似乎听到了它们在密谋,在讨论,在互相鼓励。 新绿涌动,暗流涌动。它们在酝酿一场起义,只等春风一来,就会齐心协力把头顶的泥土掀翻,给眼前枯黄的大地,穿上绿衣裳。一股清新、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孔,也钻进了心里,内心一颤,热热地跳起来,和新芽一样,怀了莫名的悸动。 是春的气息吗?我皱起鼻子,着意去闻时,那气味又攸倏忽不见。环顾四周,依然是万木枯槁,依然天寒地冻。我站起身,走到一株垂柳跟前。柳叶尚包裹在绛红色的叶苞里,像一只只攥紧的小拳头,待春姑娘赶来,就开启噼里啪啦的掌声。 我用指甲轻轻地抠了抠柳条暗褐的表皮,一下子露出鲜嫩的绿。春天,已不声不响地藏在柳条子里。抠出来的鲜绿,似要给我证明一句诗:“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即便是三九天,古城西安的户外,依然有鲜花盛开。 腊梅,就不用说了,千百年来,它一直坚韧地绽放在寒冷里,用生命葳蕤的光,给看到它的人以温暖和惊喜。说说羽衣甘蓝吧。一群五颜六色的羽衣甘蓝,参禅入定般端坐在曲江大大小小的花坛里,被摆放成艺术的图案。打眼一看,一朵羽衣甘蓝,就是一朵出浴的牡丹。花瓣上的花边是天工,再巧的裁缝也裁剪不来。街头没有羽衣甘蓝之前,它一直飞翔在我的渴望里。 我渴望冬天的北方户外有花,有真正耐寒坚韧美艳的大花。我一直对元旦春节时满大街的人造花不满,人能造出花朵,却造不出花朵的精气神。真实的生命,才可能拥有灵性和神性。 梦想一旦确定,不断努力并持之以恒,基本上都能如愿。几年前,当我们第一次在大西北的冰雪中,选育出牡丹花一样盛开的羽衣甘蓝时,每个人的脸上,也绽开了花一样的笑容。我很荣幸参与了北方冬季耐寒花卉的研究工作,感受到了草花面对严寒表现出来的力量、智慧与顽强。和羽衣甘蓝一起选育出来的耐寒花卉,还有角堇和地中海荚蒾等等。 摆放成色块的羽衣甘蓝,如一道道光,照亮了行人的眼睛,也照亮了冬日里灰扑扑的街道。还有更亮眼的。前天,我看到了一张图片,心中无比欢喜。是20年间陕西省植被覆盖度的对比图。 如果把陕西版图比作一个跪射俑,2000年时,该俑只穿了件浅绿的衣裤,头、肩和胳膊都暴露在外面,是枯黄的颜色。 2020年,他的衣裤变成了深绿,戴了绿围脖,系了绿沙巾,只有部分脸和手臂暴露出来。用官方的数字说,陕西省森林覆盖率,从2000年的33%,提升至目前的45%以上,已初步建成了绿色陕西。我知道,这看似简单的数字背后,凝聚了千千万万人的心血和付出。 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那绿,在版图“跪射俑”的身上,河流般聚集,涌动,由下而上。涌动的绿河流,覆盖了荒漠和黄土,赶走了冬天的寒冷。 陕西变绿了,中国呢?我在百度里键入“中国植被覆盖度对比图”搜索,没找见最新的。倒是发现了中**稀濒危物种“十三五”图鉴——2021年1月5日,国家林草局发布了我国拯救珍稀濒危物种的数字图谱: 五年来,大熊猫野生种群增至1864只 朱鹮野外种群和人工繁育种群总数超过4000只 亚洲象野外种群增至300头 羚羊野外种群恢复到30万只以上…… 植物方面,开展了德保苏铁、华盖木、百山祖冷杉、天台鹅耳枥等近百种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的抢救工作。建有近200个植物园,收集保存2万多个物种,野外回归约120个物种……这已不仅仅是让人瞠目的数字,仿佛浩荡的野生动植物大军,正在皇天后土里萌动。像地下涌动的芦芽,像枝条上孕育的叶芽,像无数正在冻土底下协商起义的绿,生命的暗流,在涌动,在澎湃。 喜悦,在我心底弥漫。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感觉到已经窥见了人与自然美好相处的精魂。寒冷,依然氤氲在枝丫间,但我知道,春姑娘走在归来的路上。 祁云枝 就职于陕西省西安植物园,陕西省植物研究所,研究员。 出版散文集《我的植物闺蜜》《低眉俯首阅草木》《植物智慧》《枝言草语》等,有作品被翻译成英语在海外出版,散文刊于《人民日报》《广西文学》《散文百家》《绿叶》《奔流》《牡丹》《太湖》等报刊,部分作品被《散文选刊》(选刊版)、《海外文摘·文学版》转载。获第六届中华宝石文学奖、全国青年散文奖、2018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等。